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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深夜,劳累了一天的进财和燕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惊响了。院门紧紧关闭着,来人敲得却是窑门,显然是从院墙上翻进来的。“咚、咚”的敲门声像催命似的,一阵紧似一阵令进财胆颤心惊。已经三更天了,是谁找他?燕儿已经醒了,吹亮火媒子点着了油灯。进财披着棉袄拉开窑门看到一个黑影“嗖”得一下从院墙上飞了出去,这个黑影似乎正是前些日子,被他救下的那个土匪头子。窑门口着放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进财把包袱提进窑里打开一看惊得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包袱里放着满满当当十摞子光洋,不多不少整整一百块。除了光洋还有两根黄灿灿金条。
“咋……咋这么多银子?”看到这么多银钱,燕儿吓得竟然结巴起来。
进财和燕儿面面相觑,两口子被这意外之财吓得说不出话来。想起刚刚离去的黑影,进财说:“是我前段日子救下的那个人留的!”
燕儿把包袱重新包好放进柜子里说:“这些钱可不敢动,他啥时候想要了,咱再还给他!”
就在燕儿藏好银子的同时,村中突然传来了阵阵马蹄声。“当当”的不绝于耳的马蹄声犹如冷子打在包谷叶上令人不寒而栗,一瞬间像是有几百匹马从村路上飞驰而过。进财脑子里瞬间冒出一个念头,土匪进村打劫来了。马蹄声响起的同时,村中还传来了有人歇斯里底的呐喊和哭泣声。进财拉开门看到街道的方向一片通红,像是谁家的铺子着了火。按村中的规矩,无论谁家着了火,村人都要奋力扑救。可这把火是土匪们放的,谁敢出去救?进财只好又躺回到了炕上。
果然第二天一早,村人煞白着脸传着一个可怕的消息,狗旦的烟馆和家昨晚被土匪们烧了。当进财走到街上探听消息时,狗旦的烟馆门前已挤满了村人。昨天还完好热闹的烟馆,此刻已化为了一片焦土,没烧尽的木头正滋滋地冒着黑烟。狗旦媳妇前几天回了娘家,侥幸躲过了一劫。狗旦就没这么幸运了,被土匪们从被窝里揪出来给五花大绑在了烟馆旁边的枣树上。土匪们把能抢得全都抢走了,抢不走的一把火也给烧没了。狗旦散乱着辫子脸如死灰样地坐在烟馆门口的台阶上了,嘴里喃喃说着:“没了!全没了!***土匪把啥都抢了!”
土匪不但抢光了狗旦的银子,还顺带着烧了他的烟馆。他前几年新盖起来的四合大院也未能幸免,被土匪们烧成了残垣断壁,他们一个铜子也没给他留下。在狗旦被绑的枣树上,村人发现了一张揉皱了的白纸,白纸上写着几行大字:
烟膏毒害国人身心,贫则败家富则败业,不除难平民愤。自此胆敢有重蹈覆辙者,抢他银子、红他窑子、睡他娘子。
劫财者:匪三石
土匪的话通俗易懂,村人也觉得土匪们言之有理。自从狗旦开了这家烟馆,刘金大为此败了家,王掌柜老两口丢了性命。还有前几年因戒烟而死的王海川,烟馆害得多少家户家破人亡,烧了也是活该!碍于刘金泰的面子,村人对烟馆敢怒不敢言,他们巴不得一把火把这害人的烟馆烧掉。土匪的一把火像及时雨样恰到好处地烧到了村人心里。至于烟价的下跌,通情达理的人也想通了,种这东西祸害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种也罢!
对于福禄寿的灰飞烟灭,村中除了刘金泰一家外,莫不拍手称快。这一把火烧得太好了,烧得狗旦再也爬不起来了。福禄寿覆灭后,老族长只淡淡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该烧!”
刘秀才则对村人说:“天富一人,以济众人之困,而非凌人之贫。天贤一人,以解众人之惑,而非形人之短!狗旦为富不仁坏事做绝,归根结底,根子太浅!”
狗旦在大富大贵了几年后,又重新回到了穷人的行列。当他穿着粗布衣裳,袖着双手佝偻着身子从街上走过时,二豹幸灾乐祸地喊道:“狗旦哥,这几个月咋不见你来割肉了。猪胯子上的好肉,兄弟给你留着哩!”
二豹说完一阵大笑,狗旦则缩着脖子面红耳赤地从肉铺门前匆匆溜过。如今他别说吃肉了,就连稀糊糊也是喝了上顿没下顿。村中不懂事的娃娃们跟在狗旦屁股后面,幸灾乐祸地唱着戏文嘲弄着他:“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没了钱的狗旦,谁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就连小娃娃们也敢作弄他。村人感慨着刘秀才和老族长的话:这娃根基太浅,不择手段的挣昧心钱,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