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六章 可耻的叛徒(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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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王秀才准备回村带领进财举事时,事情突然出现了意外。那天清早他背着褡裢与同党们告别后正准备返乡时,安插在衙门里的眼线突然神色慌张地出现在了他们秘密聚会的鸿宾楼饭馆。眼线的突然出现让王秀才心里“格噔”一声,按照事先的约定,没有万分危急的事眼线是不能来这个地方主动找他的,眼线这么急着找他,肯定有了意外。令王秀才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眼线煞白着脸告诉他事情已经泄露,县太爷正在集合人马去刘王坡抓他和几个同党。事情万分紧急,进财和狗旦已经命悬一线要立刻通知躲避。王秀才想回村通知进财,被几个同党死死拦住了。他们劝着他,此事过于危险弄不好会被官兵们逮个正着。送信的事再派另外的人去,他万万不可再在城里抛头露面。他是整个舜地的革命党头子,个人安危倒在其次,可他得替所有舜地百姓着想,他是照亮这个黑暗世界的火炬,他要是有个闪失,革命的火种怕是要就此熄灭。百姓们将再也没有出头之日,几代人都要生活在清庭水深火热的统治之中。

趁县太爷带兵去村中抓人城中戒备松懈的机会,王秀才在几个同党的安排下化装成教书先生悄悄潜出城,被送到了一个叫柿树疙瘩的山村。柿树疙瘩村子不大,依依稀稀只有二十多户人家。同党们之所以把他送到这个村子,一来是因为这个村的乡绅就是他们的同党,出了事有人罩着;二来柿树疙瘩位于舜地边境,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可以轻而易举地逃到外县去。

王秀才以教书先生的身份在柿树疙瘩隐居了半个多月就迫不急待地回到了城里,起因是好事的山民对他这个不速之客的突然造访感到异常好奇,他们闲着无事纷纷打听他的来历。王秀才觉得还是躲在城里更安全一些,大隐隐于市,县太爷决不会想到革命党头子就藏在他的眼皮子下。同党们无奈只好依了他,再说城里的确有许多事情需要他亲自处理。发展新成员入会,与上级联络再次确定起事时间,这些重要的事没他这个头儿坐镇指挥还真不行。王秀才一回到城里就开始着手调查这次举事失败的原因,一切都缘自于叛徒告密。告密者必须得立刻处死,否则还会有更多的人因此丧命。

事情查来查去,最后查到了亚虎头上。亚虎是在去衙门领赏的时候,被安插在里面的眼线悄悄盯上的。眼线一直跟到他的住处,然后带着王秀才前去辨认。王秀才认出是亚虎后,两眼一黑差点没栽到在地上。他把能出卖他的人在心中全捋了一遍,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他出卖了他。他原先一直以为叛徒来自身边,只有他们才知道他在村中发展的这几个同党的真实身份,也只有他们知道他是要在那天早上回村的。他甚至还怀疑过进财,因为他在起事前的一个多月来城里叫他的三儿子回家过中秋。谁知道他到城里来究竟是何目的?直到进财的两儿子也被官兵抓走,王秀才这才彻底打消了对他的怀疑。王秀才把身边的每个人都仔细琢磨了一遍,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事竟然是亚虎干的。他俩自小在一个村里长大,他竟然能狠下心出卖他。可事实就摆在那儿,由不得他不信!他是在去衙门领赏时被眼线盯上的,可以说是人赃具获。王秀才想一想都觉得后怕,要是眼线迟来一步,他也许会被官兵们抓个正着像狗旦样被剥皮示众。亚虎为了区区五十两银子就出卖了革命,这人留不得!尽管他和他是同乡,他的手上已粘上了革命党人的鲜血,不除去他,狗旦将死不瞑目。接下来的日子,王秀才开始亲自安排刺杀亚虎的事宜。

亚虎是在听从了父亲的劝告后,才下决心出卖的同党。临起事的那几天,亚虎像丢了魂样心神不宁地在屋里转来转去。他一会儿发着脾气打老婆,一会儿找着碴口揍娃娃。令他烦躁的是眼看起事的日子就要到了,这么大的事万一王秀才弄砸了如何是好?这可是灭九族的重罪,他要是死了也就算了,爹娘呢?老婆娃娃呢?他们都要跟着他一块儿送死呀!再说他家中的光景还没到过不下去的那一步,没必要为这件事冒这么大的风险。要说狗旦和进财热衷于此事,他还能想得通,毕竟这两家的光景比起他来差了一大截。他一能吃饱二能穿暖,老婆娃娃全都有,人生在世还有何求?要说当官,狗旦承诺给他的那些话,眼下看来只能是画饼充饥。这事八字还没一撇,没必要跟着他俩胡闹!亚虎开始懊恼起来,后悔当初不该轻易答应狗旦干什么革命。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退出怕是不可能了。跟着他们干吧,他实在冒不起这个风险。不跟他们干吧,他已知道了他们的秘密,这几个人肯定饶不了他。就在亚虎犹豫不决进退两难之际,刘金泰看出了他的反常。他看到儿子这些天毛毛躁躁的,把他叫到屋里问道:“你小子心里憋着事吧?”

“啥事也没有!”

亚虎淌着满头的虚汗战战兢兢地否认着,身子却像得了羊羔疯似的颤个不停。由于怕爹看出他的反常,亚虎缩着脖子努力地控制着情绪,他两只手不安地紧握在一起搓动着,不时地用眼角偷瞟上爹一眼。他这幅猥琐胆怯的样子反而激起了刘金泰更大的疑心。刘金泰伸出手在亚虎淌着虚汗的额头上摸了一把说:“这么冷的天,你小子咋热成这个样子?”

刘金泰一边说一边用拐杖在椅子腿上狠狠敲了一下,亚虎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没尿到裤裆里。知子莫若父,看到儿子这幅做贼心虚的样子刘金泰就知道亚虎肯定有事瞒着他,他乜了亚虎一眼说:“把心里的事吐出来,爹给你拿个注意!”

亚虎知道瞒不下去了,他把加入革命党的事一古脑儿地全倒了出来。他话还没说完,刘金泰手里的拐杖就抡在了他光亮的脑门子上。刘金泰气得哆嗦着,用手指着亚虎了鼻子咆哮道:“你这是干啥?你是把全家人往火坑里推呀!你活够了,老子还没活够呢!”

亚虎摸着被打痛了的脑门子,哭丧着脸说:“爹,我该咋办?”

“还能咋办?”刘金泰端着茶碗猛地喝了一口,把碗扔在桌子狠狠说道:“眼看都三十岁的人了,还辨不出个饭香屎臭!赶快到城里给县太爷说明情况,举许还能留你娃一条小命!”

“爹,我不敢去!”亚虎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涕泪满面地说:“要是县太爷把我抓起来,咋办?”

“怕了吧!”刘金泰冷笑着说:“整天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粘在一起,能有好事嘛!”

亚虎跪在地上一句气也不敢吭。刘金泰嘴上骂着亚虎,心里却是无限疼惜这个儿子。冠虎已离家出走,其他几个儿子年纪倘小,家中以后全要靠亚虎顶门立户。他虽说做事鲁莽了点心眼也小,但他做起事不服人,他的性子有着他年轻时的影子,往后还要靠他撑门面哩。如今儿子走上了邪路,他能不痛心吗?刘金泰扶起亚虎,说:“娃,先回你屋里洗把脸准备准备,明日个爹陪你到城里去!”

第二天一早,刘金泰偷偷往袖筒里塞了三根金条和亚虎一块儿去了衙门。也许是他的三根金条起了作用,县太爷不但没治亚虎的罪,抓住那几个革命党还要重赏他。

亚虎出卖了同党后,一直都没敢回家,他按照爹的吩咐老老实实地在城里的姨妈家里长住了下来。当过上一年半载的村人都淡忘了此事时,他再回去也不迟。当初县太爷是在他爹的吩咐下,才把通缉他的告示贴在村里的,这样做可以打消革命党对他的怀疑和报复。他如果这时出现在村里,无疑是自投罗网让革命党把怀疑的目光重新聚集在他身上。他不在村里的这段时间,爹可以编一万个理由来搪塞村人好奇的盘问。说他早就远走高飞逃到外省了,或者说他早被县太爷抓起来关进了大狱,这些话顽愚的村人也许会信以为真。

亚虎在姨妈家中只待了一个多月,天生好动的他就觉得日子过得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汉一样无聊极了。姨妈已是六十多岁半老不死的棺材瓤子了,在家中除了纺花织布浆浆洗洗,唠唠几个淘气的孙子再没话说。两个表兄也是各忙各的事,没人整天陪着他。亚虎憋在姨妈家,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日子过得跟猪没啥区别。亚虎终于耐不住寂寞偷偷溜到街上闲逛起来,起先几天风平浪静的啥事也没有,后来他的胆子渐渐大起来,专挑人多的地方去凑热闹。仗着腰里有县太爷的赏银,他在城里过起了游手好闲的二流子生活。每天清早他先是到四姥姥羊汤馆去喝羊汤吃油条,接下来再到茶馆酒楼泡上半天,到了晚上再到戏院子去消遣。这种日子亚虎过得不亦乐乎,他甚至希望能多逮上几个革命党送到衙门去领县太爷白花花的赏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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