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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颜的脸色始终不好,出了郭家的宅子,上了车后,一直沉默不语,板嘉东摸了摸她的额头,又试了下自己额头的温度,比他的还凉些,没有发烧。
板嘉东没有多问,将施颜搂入怀中,缓声道:“不舒服就闭上眼休息。”
板嘉东和施颜进去吃饭的时候,司机老张也去吃了饭,这会儿二人上车,老张不知道是回公司还是回家,在后视镜里看着二人的脸色,又不好问出口,车开得很慢。
板嘉东与内后视镜中的老张对视一眼,轻道:“回家。”
板嘉东的洋房没有单独卧室,没有隔断,是在门口就能直视全景的开放型大房间,就像在客厅里摆放了一张床一样,好处是两人做任何事时抬眼便看到对方,坏处是即使吵架也无处可躲。
施颜回去就坐在沙发上发呆,板嘉东站在吧台旁漫不经心地泡着咖啡,自己与自己对弈。
施颜抱着肩膀,缓缓偏头,看着板嘉东的背影发呆。
这个男人,她可以想象得到他有多狠绝,堂堂板爷,手段定然不低,但她无法想象他能将手段用在她的身上。
他一直在她面前扮演着情深意重的角色,让她将整颗心都交付给了他;然而背对她时,他在她的婚姻里却又扮演着令人心寒的破坏她婚姻的狠角色。
而令她最不知所措的是,他喜欢的是以前的她,不是现在的她。
一连一个星期,施颜都在心里思考着郭文彦所说的话,每过一日心就沉一分,脸上的笑模样都消失很多,公司里的人看到她的状态,都会问她一句施总生病了吗?她摇头,只觉得是心病,心病日益加重。
随着施颜接连开的三个分店,外人看着她离了婚,事业又很有起色,有几个许久不曾联系的男同学竟然重新和她联系上了,她本未觉得他们有所企图,权当老同学的微信聊天。
偶然间她手机来了微信,屏幕亮起,板嘉东一眼瞥见,半笑不笑地揶揄她是不是有了新行情,不过普通的一句玩笑,竟也让她觉得他的笑容是阴森而阴狠的。
又一日,俩人晚饭依旧如以往般省掉,施颜委在吊篮里看书,板嘉东在一旁运动,电视里播放着可有可无的广告。
只是平日里施颜觉得听见板嘉东在跑步机上跑步时的声音都是悦耳的,今天却变得异常刺耳,他跑的每一步都让她心烦得很。
“板爷,您能休息会儿吗?”施颜放下手中的《艺术学概论》,按着脑门头疼地说:“要不您做点儿没有声音的运动?”
板嘉东停了下来,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回头看施颜,笑问:“你大姨妈要来了?”
施颜似笑非笑地说:“我大姨妈什么时候来你还不知道?”板嘉东永远有本事拿捏得精准,在她来大姨妈的时候不求欢,并每日煮一杯姜糖水,等她大姨妈一走,他就成了撒了欢的兔子,野得不行。
“那就出去散步吧。”板嘉东按停了跑步机,走到施颜面前,拽她起身,“去穿衣服。”
施颜头更疼了,“板爷,现在外面可是零下呢,您要去哪散步啊。”
“去买圣诞树,装饰家里?”还有三日平安夜了。
施颜摇头,“不想动弹,想冬眠。”
板嘉东看了她一会儿,目光似深邃似平静,“他那天和你说什么了?”
施颜翻书看书,不抬头,“不知道。”却心有灵犀地知道他在问郭文彦。自打从郭家回来后,她的情绪就一直不太对,她觉察到了板嘉东的不逼问,这样反而更烦心。
板嘉东反问:“不知道?”
施颜淡道:“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他说的话,你别问了,我不想说。”说着她合上书,起身去浴室,“我去给你放水,跑得一身汗味儿。”
“多加些精油。”板嘉东坐到施颜方才坐的吊篮里,拿起她看过的书,漫声道:“今天这觉怕是不好睡了。”
当夜,漫雪千百里,白了整座城,风呼啸着,雪吹打着。
雪拍在窗上似冰雹般发出击响声,若狂风怒吼呼啸,扰乱人清梦,连梦里也光怪陆离悬崖峭壁尽是血色荒雪。
施颜睡得不安稳,几次翻身低叹。
被噩梦惊醒后,她刚刚入睡,又立即接着继续稍前的噩梦,再次被噩梦惊醒,在夜里睁眼难以入睡。
数着绵羊许久终于入睡,却不过数分钟,又被窗外风雪之声吵醒。
她呼吸急促,良久后才舒缓,反反复复,在半梦半醒中游离,哪里还能睡得着,总觉得棉被也不够暖,浑身发冷。
她想起身去找遥控器调升空调温度,板嘉东却早她一步伸长了手臂过来,将她搂到怀里,嗓音沙哑地问:“冷?”
施颜叹了口气,便不再起身,男人睡觉不穿衣服,赤|裸的上身触手是温热,让她暖和了些,施颜终究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再次入睡。
翌日清晨,施颜不知是身体当真病了,还是心病所致,早上七点钟还未醒来。
被细小的声音吵醒后也恹恹的,看着板嘉东穿衣洗漱做早餐,她蜷在被子里到八点钟还未起,气色不好,嗓子发干,板嘉东问她要不要起来吃东西,施颜摇头,干干地说:“不吃。”
板嘉东过来摸她的额头,并不太烫,还是将她的小药箱拿来放到床头,递过去温水,“也不去上班了?”
“不去,头疼。”施颜微微起身,挑了两片阿司匹林吃了,又钻回被子里,满面倦容。
“我留下陪你?”板嘉东不放心地问。
施颜摇头,“你上班去吧,我再睡一觉。”
板嘉东又摸了摸她额头,依旧不热,沉默片刻,叹道:“心病还需心药医,你就准备一直不打算和我聊,就这么闷在心里?施颜,我以为我们的感情足够应对任何事,郭文彦他能看穿很多人,能够直戳人内心,但他说的不一定是真的。”
“你当郭文彦是沉默的羔羊汉尼拔么?他没和我说什么,当日聊的就是他所说的因与果。”施颜翻了个身,不冷不热地说:“兴许是昨晚凉着了,再过一小时我就起来,你快去吧,打卡晚了你身为总经理还怎么以身作则。”顿了顿又道:“中午一起吃饭。”
板嘉东深吸着气,面色已经不豫,却仍旧耐心,“如果实在不舒服,我把医生叫到家里来,什么病隔了夜还没好,就要尽快解决了。”
“好吧我没病,就是懒病犯了。”施颜蒙上被子闷闷地说。
正巧这时施颜的手机响了,响第一遍她没有接,也没有看是谁,响第二遍时终于动了,她取过来看来电显示,用力地咳了几声,接起来道:“妈,怎么这么早就来电话了?早上没课吗?”
“没课。”施母的声音里充满慈爱,说:“闺女啊,昨晚下大雪了,今天外面冷,你可多穿点儿,别为了美为了时髦就穿那么一点,感冒了就没处说了。”
施颜按着脑袋,点头道:“好的我多穿两条裤子,您也多穿点儿,学校里是不是还要除雪什么的啊,您记着戴手套,跟学生在一块,别太费嗓子总喊,出教学楼进教学楼都注意保暖。”
施母迭声应着,“好好好。”
“我爸呢?”
施母跟施颜唠叨着,“还在老年人活动中心呗,一大早上就被人叫走了,家里的窗户漏孔了一直没修,居然乐颠颠地跑去圈楼去除雪了,你说气不气人。还有你爸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跟更年期似的,一句都说不得,我都不知道我说什么了,他竟然就甩脸子不乐意了,以前还好好的呢,现在就这样矜贵儿矫情了,你瞅瞅……”
施颜左耳进右耳冒地听着,眼前恍惚出现了多年后的生活,或者不是多年,更是一年不到……板嘉东也这样想她,说她无缘无故地发脾气,像更年期一样。
施母那边的嘱咐和唠叨全部说完了,施颜终于收了线,她怔愣地看着板嘉东,突然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如就此打住,留下的还会是美好的回忆。
板嘉东似乎看出了施颜在想什么,突然大步离开。
施颜心跳猛地提了起来。
他看穿她了?
他要走了?
板嘉东却只是走到玄关处拎起手机打电话,跟尹智慧说:“我现在去巡卖场,不去公司了,例会延期。”挂断电话后,重新走到她床前,抱着肩膀说:“施颜你起来,我们需要沟通。”
“没有问题就不需要沟通,我们有问题吗?”施颜自问自答,“我们没有。”
“没有问题的时候也需要沟通,你在想什么,告诉我,不论对错至少让我知道,你这样让我感觉我很无能为力。”板嘉东很少会如此直接地说出这样露弱的话,他垂着眉,眼下竟然也有一些休息不好的青迹,“郭文彦和你说了什么,说了我的心狠手辣?还是说了朗阳对你的真情实意?”虽然他早已知道在相处过程中少不得误解,然而真到这时候却真切地意识到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无论他再努力,他一个人都做不到十全十美。
施颜终于动了动,掀开被子,眼里有浓重的红血丝,缓声道:“你讨厌现在的我吗?”
板嘉东愠怒,“你说什么呢?!”
施颜直视他双眼,“我问你,你喜欢的究竟是哪个人,是八年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有区别吗?”板嘉东说:“都是你。”
施颜吸着气,“你觉得没有区别吗?”
板嘉东反问,“你说有什么区别?”
施颜已经要被郭文彦种在她心底的话逼疯了,“区别就是我再也不是你记忆里的清纯美好的女人,现在的我满身缺点,我多疑我唠叨我无理取闹,虽然我知道情侣之间应当互相理解互相信任,可我就是做不到!你喜欢的根本不是现在的我,你对我的容忍和包容都是因为你执意认为我还是你记忆里的女人,一旦你发现现实与记忆的区别,你就不会再喜欢我,你对我就就会像对你之前的女朋友一样绝情!”
“胡说八道!”板嘉东冷了脸,“你这么想的?”
施颜噗通一声又将自己摔到了床上,又开始逃避,蒙着被说:“我不知道,你走吧你去上班,你应该知道对无理取闹的女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自生自灭。”
板嘉东已经被气笑了,“你还知道你是在无理取闹?”
“我知道,我只是接受不了,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有一天不喜欢我了我怎么办!”
“竟胡思乱想!”板嘉东喘的粗气已经变成带着火气的怒气,拽着施颜的被子拽了好几次,却没有拽开,便没有再待下去,猛地抬脚,摔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