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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若要隐匿在人群中, 就必须变得跟人一模一样。
不仅仅只是外表,还有其它的一切。
所以他们会穿人穿的衣裳,会吃人吃的东西,会玩人类的游戏, 会住人住的房子。
但妖怪不可能自己动手盖房子,也住不惯人类普普通通的房子,所以他们就会用点方法,把适合他们居住的地方变成人类眼里普通的住所。
好比宁采臣初遇聂小倩的那片幻境。
好比白娘子为许仙所筑的爱巢。
不过, 与传说故事里略有点不同的是,妖怪选择以及‘筑造’的住处,不仅仅只是一个迷惑人以及吃饭睡觉的地方,亦是修炼的所在。
所以他们选择住所的标准, 通常都是最适合修炼的地方, 同样, 也是他们能够利用周围的环境,给自己制造最安全保障的地方。
我妈妈是山鬼。
适合山鬼居住的地方不多, 坟墓是其中的一种。
但并不是所有坟墓都合适, 必须有一定的年头, 必须墓里有阴尸,而不是现今火化后那种收纳骨灰的安葬地。最重要的一点, 墓主必须已无后人。
所以五十年前,她一眼选中了这座墓, 并且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将它变成了一栋房子。
那个时候时局动荡, 人活得艰难而麻木, 因此根本没有谁会留意到这片墓地周围什么时候少了座坟头,多了栋小楼。
等到有人终于留意到这座孤独建筑的存在时,它已经至少在那里出现了十来年,所以纵然有人会觉得奇怪,也不会去多想。
现如今,我就站在这座墓的正中间。
这是座青砖垒成的墓室。
跟它幻化的小楼一样,它四周的砖缝已被无孔不入的苔藓和杂草所侵占,因此已几乎看不清它原本的模样。
依稀可以看到一些残留着的颜料和白垩。它们勾勒的彩绘和墓室的规模,大致可看出墓主生前是个比较富有或有地位的人。
汶头村有这样的墓并不奇怪。
虽然它地处偏僻,但因此而成为一些有身份但犯了事的人,选择躲避灾难的地方。
有些躲了一辈子,终生就没能再离开这里,譬如老姨口中那位被酷刑杀死的清朝王爷。
不知道这座墓里埋的人是谁。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个人至今都还完好地存在于我面前那口石头棺椁内。
因为这棺椁没被打开过,上面还有个十分完好的木头封条。
但棺椁上的盖子却并不完好。
这是这抬棺椁很有意思的一点,因为它上面有个挺大的窟窿。
并不是遭到人为破坏,而是当初打造的时候,就故意在这块沉重的石盖上凿了道六七寸见方的窟窿,让这棺椁看起来就像开了扇天窗。
透过这道窟窿,能看到里面那口棺材。
黑色的,长年暴露在空气下,棺盖上覆盖着厚厚一层菌,令它看起来十分脆弱。
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散架,全靠外面那层石椁支撑着它表面的完好,而窟窿之下,一直到木头封条的地方,刻着一行用红漆刷的隶体字:
开棺者死。
就是这四个字,让我即便腿疼的厉害,仍在一眼看清它们之后,下意识地退出很远。
只觉得即便隔着多远的距离,那已被时间腐蚀得斑驳的颜色,看起来依旧是触目惊心的狰狞。
与此同时,越发让我好奇,棺材里躺着的究竟会是什么样一个人。
这座墓室虽大,但里面几乎完全没有陪葬品,仿佛墓主是死后匆促下葬。
所以棺椁上的刻字,未免显得多此一举,试问谁会费事来盗取一座除了尸体外一无所有穷墓。
除非棺材里藏有什么好物。
但若是这样,此举岂不是更容易吸引盗墓贼的注意?
正自想得出神,冥公子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走到我的身旁。
同我一样打量着那台棺椁,过了片刻,他淡淡说道:“这是座将军墓。”
“将军墓?”我愣了愣。
虽然汶头村历史久远,有规模比较大的古墓并不稀奇,但将军墓,我却是有些意外。
除了北汶山那一位,还能有什么样的将军会葬在这里,并且,葬得这么寒酸?
看出我眼里困惑,冥公子挑了挑眉,便又再道:“挺意外的是么。如果我说这位将军是个女人,是不是觉得更加意外?”
“……女将军?”
确实,比起将军墓,这句话更令我感到意外。
古代历史上的女将军,梁红玉是一个,穆桂英是一个,花木兰是一个,樊梨花是一个。对于一个历史学得并不怎么样的人来说,我能想得出名字来的,搜肠刮肚只有这么几个。
而每一个都不可能葬在汶头村这样的地方,所以,这座墓里葬着的,到底会是哪一位女将军?
“她是谁?”因此立即追问。
冥公子没有立即回答。
只兀自往前,走到棺椁边,若有所思看着棺椁上那行字。
片刻后,抬手往那石棺上轻轻拍了拍,他道:“当年女扮男装进入军营,在沙场屡立战功,这位将军被誉为大漠中的传奇。
与突厥大军在柔然的最后一场战,她大获全胜,随即奉旨班师回朝,因为久闻她大名的天子已迫不及待,想要亲眼见一见这位战功显赫的女将军。
然而任谁都没想到,当天子看到她恢复了女子的扮相后,竟对她产生了一份旖想。
遂因此,原本要将她官封兵部尚书的圣旨,突然变成了要封她为武德惠妃,即刻进宫的圣谕。
这圣谕对于那位年轻的女将军来说,无异于晴空一道霹雳。
因她是有心上人的,并早已在军中同那人私定终身,打算回归故里后就立即成婚。
将军决定将此事对天子坦白直言,并希望能以自己的战功,换得天子的成全。
岂料天子知晓后,非但没有收回圣谕,反而在不久之后,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她心上人发配边疆,又以一杯毒酒,令他俩从此天人永隔。
得到噩耗的当天,将军悲愤交加,仗着自己的身手连夜逃出了天子软禁她的地方。
从此像被摸去了踪迹,再没人知晓她的下落。
然而此举虽换得了将军的自由,但由此所导致的欺君之罪,却令这位将军一切的功绩,转眼变成了说书人口中的‘传说故事’。
从此之后,是耶非耶,谁都难以判断,关于她的那段历史,究竟是真是假。
更无人知晓,就在她逃离京师后不久,她便死在了这个山村内,葬在了这片无人知晓的土地中。并且,唯有这片土壤,这座墓,以及为数不多的人知道,她死前死后,其实一直都活在一种恐惧里。
没人知道那位女将军到底在恐惧着什么。
只知,从死前直至她死后,那恐惧始终如影随形。
直至最后,那恐惧化作这四个字,从她安葬入土的那一刻,陪伴她至今。”
说到这儿,话音顿了顿,他逐一抚向那行色彩斑驳的字:“听到这儿,你是否应该已经猜出来了,这位女将军,她到底是谁?”
冥公子话音淡淡,简单却也详尽地说完了棺椁内那位女将军的一生。
从最初时我就感觉到,他所说的这个‘故事’,字里行间最贴近其人的女将军,便是花木兰。
如‘故事’所说的一样,那是个既真实存在,又仿佛是个传说的人物。
至今连她姓氏都有待探讨,而她在回到京师后得结局更是成谜。有人说她被天子看上了,有人说她嫁给了军营里同生共死过的某个军官,有人说她战争结束后就如木兰辞里说的那样,回归了故里,也有人说,她因功高盖主,在被圣旨召回时,天子就已经对她动了杀心。
“她是花木兰?”
“将军名叫木兰,但她的姓氏已被时间所遗忘。”
“那她……”
正想继续再问些什么,突然腿上一阵剧痛袭来,疼得我两眼一闭,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刚才被这突如其来的坟墓和那口棺材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一度让我忘了身上的疼,没想到再次发作,竟是这样变本加厉。
一时除了痛什么也感觉不到,过了好一阵,才听见冥公子问我的话音:“你怎么了?”
我紧咬着牙,忍了半天,才把那股疼痛熬了过去。
随即也没顾得上回答,我匆匆脱下鞋子,再把裤管飞快卷起。
但出乎意料,无论腿还是脚,看起来都没有任何异样。
除了右腿在车里撞到的一块淤青,光从外观完全看不出那一阵阵骨头崩裂般的疼痛到底因何而起,所以发了片刻呆,我讷讷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跑过来的时候脚趾就痛的厉害,这会儿疼痛都快到膝盖了。我还以为是我的脚受了伤,可是显然没有……”
话没说完,见他走到我伸出手,径直往我腿上触碰过来,我下意识便将腿猛往回一缩。
这举动令他目光一闪,垂眸看向我:“怎么,你怕我?”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感觉喉咙有些发硬。
一时没法回答。
怕?刚跟他上车那会儿是有的。
就好比被猫狗咬一口见血,也是会怕的,何况亲眼目睹他咬开我的血管吸了我的血。
不过后来就好了点,之所此时有这样的反应,纯粹一种条件反射。
见我不语,冥公子没再就这问题继续说些什么,只兀自朝我腿上看了片刻,然后一边将手再次往我腿上按下,一边道:“别担心,不会吃了你,我只是看看。”
平缓的话音中听不出他的任何情绪。
我脸微微涨红,没再继续乱动,老老实实看着他的举动。
腿被他握在手心里,变得有点僵硬,他手心凉得刺骨。
这温度倒是令骨头里那股啃噬般的痛好受了些,他一手握着我的腿,一手沿着我足尖到小腿,一寸一寸往上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