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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云良所说,能否扛过当时那场瘟疫,的确靠的只有每个人的造化。
因为无药可治。
在他把那个从火塔里出现的婴儿带走后的两个月,瘟疫杀死了洛阳城将近一半的百姓,并且以烈火燎原之势,持续在魏国国境内弥漫扩散。
更糟的是,彼时正逢吴国与蜀国交战结束。
吴国胜。蜀国的战败令吴国曾经为了对付蜀国而与魏国缔结的短暂联盟,毫无意外地变得脆弱无比,因此,魏国这场突发的天灾和天灾引起的动荡,无论怎么恶劣,无论要为之付出怎样的代价,都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所以悄悄封锁国境,暂时切断与其他国家所有通商往来,且将一切感染和疑似感染者及其家人全部集中隔离,对外宣称是被感染了风寒……
这种种措施,因着古代通讯原本的滞后,倒也确实没让当时三国鼎立中的另两个国家尤其是吴国,听到任何风吹草动。
但此举却也因此,令原本就被瘟疫传染所导致的困境变得更糟。
不能通商导致缺乏资源,闭塞的环境导致加重感染……很快,魏国上下已如人间地狱。
恐惧引发绝望,绝望引来警醒,在最初的惊恐和无措过后,那些人突然非常愤怒地意识到,他们可能是被那位国师给骗了。
烧塔那天所有人的亲眼所见,无论是那道被画出来的门也好,是那个出现在火塔里、浑身冒着火的婴儿也罢,或许,一切都只是那位国师借由他高明手段,所做出的某种瞒天过海的障眼法而已。
而那九座空塔,则,却实实在在就是带来瘟疫的关键。
有有心人发现,瘟疫弥漫的轨迹,跟那九座塔被烧毁时的次序,竟是不谋而合的。
这发现一传十十传百,很快遍布洛阳城每隔角落。
人们都在说,或许当初云良为了阻止灾星的到来而建造那九座塔的本意,是真的。
但正如他所言,天命不可能违背,人再怎么厉害也无法胜过天,所以他做的一切,可能到了最后连他自己也没想到,那只是为灾星带来的灾难拉开一道序幕而已。
但他抱走了那个被他称作灾星的婴儿,又是什么原因。
前者能用人难以胜天来解释,后者呢?
与其说他当时是将那婴儿带走禁锢,但细想,他当时的种种姿态,毋宁更像是在保护那个婴儿——保护它在被从那座烈焰滚滚的塔里带出后,不被那些对它心生恐惧的民众在混乱中所伤害。
所以,那九座塔到底是云良为了阻止天灾的无心之错,还是另有原因?
譬如所谓封印灾星,只是那位曾经当过盗墓贼的国师,为了掩饰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所做的刻意之举?
这种种猜测很快令曹丕也不得不对他产生了怀疑,尤其,在他后宫里出现了被感染的太监之后。
年轻的王感到自己仿佛闻到了尸臭的气味,近在咫尺,令人不寒而栗。
所以,当群臣们再一次当着他的面弹劾云良时,他没再庇护这位由他父亲遗留给他的国师,甚至默许那些困兽般被禁锢在重灾区的人们籍着愤怒引发的□□,扛着新死去家人的棺材冲出高墙,冲向国师府。
也所以,在那个所谓的‘凶星"被云良带出火塔的第六十天,国师云良家那处在王城林立的建筑中并不怎么起眼的府邸,被愤怒的民众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然后用大腿粗的木桩子,狠狠撞开了那道紧闭的门。
然,出乎那些人的意料。
当这些人一鼓作气推开那扇曾经望而却步的森冷大门,怒气冲冲跑进府里,准备对那位很久没有露面过的国师进行泄愤时,他们发现,那道门的背后竟
是空无一人。
就像门外也同样无人看守。
曾经对此屡见不鲜,因为国师生性淡漠,素来独来独往,一度他们以为不设门人那是他常年隐匿江湖所养成的习惯。
但现在,他们感到油然地惊恐。
似乎国师府里真的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
他不在就一个人都没了。
不对,有还是有一个的。
只是那个人在诺大一片宅子里实在太不起眼。
瘦瘦小小,安安静静。
一动不动坐在树荫下,背靠着府邸沉默的高楼,面对着空落落庭院和一众满脸惊怒的人群。那是一个岁的少年。
长得鼻是鼻眼是眼,可惜是个傻子。
面对众人发现他后急不可耐的质问,他只会微微地笑着,无论问他什么,嘴里反反复复只有四个字:师父未归。
未归既是并未着家。
云良不在家里,与此同时,被云良带走的那个婴儿亦是不知所踪。
这一发现将人们再次推向莫大的恐慌。
两者同时发生的巧合意味着什么?
是否意味着,早在六十天前,当国师云良把那个‘灾星"从火塔里救出后,他就已经丢下这一城被日益逼近的死亡所吞噬的百姓,悄悄带着那个婴儿远走高飞了?
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是因为他已发觉这座城里的瘟疫是无药可救的,是因为他早已预料到被他唬住的那些民众迟早会有警醒过来的这一天,所以,早早地畏罪潜逃了?
所幸这可怕念头所引起的慌乱,并没在人群中持续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