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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史可法道:“魏阉再三请韩阁老从中转圆,大家息事宁人,朝政之事,平时可以好商好量,其实以本朝传统来说,向来就是内阁与司礼商量斟酌着办理国政,魏阉主持国事,也并不算有违祖制,只要不过多干涉外朝,使党羽横行不法,其实也无所谓什么阉党不阉党的。”
“你们这事啊。”史从斌以商人的角度评价道:“就是想换个做买卖的对手,你们开的价,魏公公不会受,他开的价,你们也不会受,这件事,暂时看来不会有了局,还不知道要僵持多久。”
“以国家大政来说,其实并无益处。”史可法年纪轻轻,却是长吁短叹起来。
“这些闲话我们叔侄也不必多谈了。”史从斌对朝中大事并无太大兴趣,摆了摆手,令长随进来换了一轮茶,叔侄二人开始说些家常事情。
“此番进京进货颇多。”史从斌指着桌上的一堆银子,说道:“明年科考可要下场?若如此,恐你用度会不够。这些银子先拿着,若是不够,我这里写封书子,再给你张银票,你需要时,从和记帐局里领银子便可。”
“恩师说我文章尚未老成,”史可法愁眉苦脸的道:“还有说世道人心宦途险恶,小侄年未满二十,终究还是太过年轻了一些,是以叫我再过一科再下场。”
“那就是要天启八年了啊。”史从斌屈指一算,就是将时间算了出来。
“差不多吧。”史可法道:“到天启八年小侄再下场,把握大些,另外也历练的够久了,不论是留为京官还是放在地方,自信都不会受人摆布。”
“宪之你就算现在也不会受人摆布。”史从斌夸赞侄儿道:“你自幼聪慧,读书比你父亲强的多,比你祖父也不差,现在有名师提携,一切听你那恩师的,自然不会耽搁了你。”
史可法轻轻点头,并没有说什么言语。
近日来络绎不绝的有举子进京,多半是云南贵州一带路途遥远的反而先到,那些江南两湖等较远地方的举人也是来了不少,看着一车车的举子从各个城门进来,或是住会馆,或是住旅舍,三五成群到处游走,有鲜衣怒马的少年才俊,也有屡试不中一脸晦气色的中年人,甚至年过六旬仍不肯放弃,改了年龄继续应考的老年人也是颇有几个。这帮人每日相聚,饮宴赋诗,一起研究时文,揣摩试题,有一群举子住下的旅舍之中,顿时就是一阵书香飘散开来。
祥符会馆里也有好多个举子,每天吟哦朗诵,不少执事下人路过时都是蹑手蹑脚,说话也是轻声慢语……举人到进士是一个飞跃,从此由民转官,这般要紧的大事,当然怠慢不得。况且在普通百姓眼里,读书人就是天上星宿下凡一般尊贵,读书更是神秘而高尚的事情,他们又怎敢打扰。
这般诸多情形看在眼里,说史可法不动心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再怎样也是举子,不下场终究是心里痒痒的很,可是左恩师再三说史可法现在水准还不够,勉强中进士最多也就三甲的功名,不中还好,下科再考便是,可没听说过考中了再能重考的,进士及第说来风光无比,可也是残酷无比,说是一考定终生也相差仿佛,状元三鼎甲直接点翰林,进入升官快车道,一辈子最差也能混个四品京卿,二甲就不一定了,位在前列的可能是翰林,也可能是御史,给事中,也或许是部属主事或是分在哪个冷衙门,也可以分在紧要地方当知县正印,要是名次很差,那就只能是分在偏远地方,一辈子最多也就州府了局,甚至三年知县再三年,三年过后还三年,十几年知县换好几个地方,都是在偏远边穷地方打转,这种官当了不如不当,晦气的很了。
老师有话,史可法就算不服气也只能强忍着,何况他也知道老师别有用意,现在东林和阉党已经在拼刺刀的阶段,谁也不知道这一仗还要打多久,如果明春史可法就中了进士,分为朝官,左光斗的弟子难道能置身事外?
“好早晚了,二叔你早些安置,侄儿告辞了。”史可法起身将银子收起,银子不甚重手,不过也有十几二十斤的重量,算来也有近二百两银子,足够他在京城用上一阵子了。
拿这银子他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这年头大户人家很少有分家的,这银子虽然是二叔拿来的,里头原本就有史可法的一份。
“银票确实还需要一张,数在百两左右即可。”史可法算算近来由于党争激烈,不少官员需要应酬打点,左光斗江南世家出身,有时候过于恃才傲物,史可法这个弟子反而替老师打点过不少人,这种开销可比家居日常要靡费的多,好在师徒之间也不必太过讲究这些。
史从斌也知道史可法不会胡乱花钱,当下点了点头,提笔写了一封书信,用了私信,又将一张银票递与史可法。
这是完整的手续,史可法接了信和银票,笑道:“商家手段,倒也缜密。”
“还不止如此哩。”史从斌用欣赏的口吻道:“他们的存取银两,也很规范细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