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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国公府这会儿真是人心惶惶。邓家之所以能在京城立住脚跟,成为京城勋戚中的新贵,靠的是谁?宁国公啊。是宁国公数次佩将军印出征,功无不克,战无不胜,邓家才有了这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富贵日子。宁国公冷不丁一下大理狱,邓家这些儿孙们全懵了。
荀氏昏倒之后,很快被救醒。醒来之后的荀氏跟变了个人似的,也不骂人了,也不发狠了,拉过邓晖掉眼泪,“你父亲怎样了?晖儿,你快设法救你父亲回来。咱们这个家,不能没有你父亲啊。”
到了这要命时候,香秀,祁玉,祁青雀,这些一直让荀氏恨得咬牙切齿的人,都不重要了。宁国公这一家之主,邓家的梁柱,才是荀氏关心的。荀氏脑子再怎么不清楚,也知道她的富贵荣华全系在丈夫身上,儿孙们的前程,也全系在丈夫身上。
邓晖很无奈,“母亲,范大人铁面无私,不许通融,我想探监都不能够!至于父亲入狱的原由,范大人半句不肯透露,只圣意如此。这种情形,想四处打都不行,除非……”
“除非什么?”荀氏急切的追问。
“除非,晋王肯到御前求情。”邓晖硬着头皮,吞吞吐吐道。
荀氏怔了一会儿,暴怒起来,厉声喝道:“休想!邓晖,想让我冲祁家人低头,去求祁家那丫头,我死也不肯!我,我宁可你父亲……不对,总有别的法子,你再想法子去!”
邓晖苦笑,“有什么法子。母亲,事涉宫廷,父亲又是这么个身份,连内阁大臣们都不敢过问。除了求助晋王,真是没有别的路。”
荀氏“呸”了一声,“普天之下,只有晋王识得皇帝陛下么?岐王、益王、衡王难道不是陛下的弟弟,寿宁伯难道不是陛下的岳家?能向陛下求情的人多着呢。”
张皇后的父亲一开始任都督同知,后来被封为寿宁伯。皇帝和皇后伉俪情深,对寿宁伯也极为尊重。寿宁伯若肯开口句话,用处大着呢。
邓晖抹抹额头的汗,“您也了,岐王、益王、衡王是陛下的弟弟,那不也是晋王的弟弟?咱家和诸王有什么交情,能让他们越过晋王相帮?至于寿宁伯,他天性谨慎,想要通过他往宫里递话,行不通。”
荀氏才不管这么多,立逼着邓晖设法营救宁国公出狱。邓晖急的不行,冲口道:“您若不进宫,父亲也到不了这一步!父亲还不是被您给害的!”
“你这逆子!”荀氏大怒,抡起拐杖要打邓晖。邓晖从就孝顺,大半辈子不过忤逆这一回,见荀氏发怒,心虚的跪下,“母亲您打儿子两下出出气吧,莫气坏自己。”荀氏恼他出言不逊,当真抡起拐杖,狠狠打在他背上。
“祖母威风!”邓麒、邓麟、邓天禄、邓无邪等兄弟四人从外头进来,齐刷刷站在一处,“先是把祖父送进大理狱,又把父亲打伤,祖母您威风凛凛啊。”
这兄弟四人身量相仿,都是高大挺拔,英气勃勃。四人同样穿着玄色长袍,同样神情凝重,荀氏和邓晖不约而同抬眼望去,心中都是一寒。
邓麒、邓麟是嫡出,邓天禄、邓无邪是庶出,平时虽是客客气气的,却从没有过像眼前这样肩并肩站在一处,同心合力,共同进退。
看来,这四个子是铁了心了。邓晖心中一阵茫然。
荀氏定下心神,眼光挨个扫过邓麒、邓麟、邓天禄、邓无邪,“从到大,祖母是如何疼爱你们的?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敢跟祖母叫板了,是不是?”
年纪最的邓无邪笑道:“祖母言重了。我们哥儿几个哪是跟您叫板,分明是来央求您的。祖母,求您高抬贵手,放过祖父吧。”
邓麒、邓麟、邓天禄三人无声的望着荀氏,目光中掩饰不住的谴责之意。
荀氏手中的拐杖重重往地上一顿,怒道:“你祖父待我何等无情,你们怎不他?我操劳半生,儿孙满堂,他忍心把我关进翠竹庵!便是这样,我又何尝真正怨他了,如今他下了狱,我比你们都着急!你们也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在翠竹庵吃斋念佛,太皇太后宫中差人来传我,我能不去么。见了太皇太后,我敢不实话实么。这是你祖父命里的劫数,须怪不得我。”
荀氏真是很委屈。她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父母、兄长疼爱娇惯,没吃过苦,没受过气。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父亲荀将军冷眼看了邓永不少时日,觉着这青年人又能干又忠厚,往后一定前程大好,才欣然许嫁爱女。果然,邓永没让荀家父女失望,他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挣来封妻荫子,挣来一片锦绣。
要荀氏有什么不如意的,那就是丈夫曾经喜欢过香秀,念念不忘香秀。可即使这样,荀氏也没想让丈夫下大狱呀,荀氏觉得自己实在冤枉。
荀氏老泪纵横,“你们一个两个的全都怪我,难道我愿意这样?最心疼你祖父的人,不是你们,是我!”
邓天禄已经忍耐半天了,听见荀氏这话,上前一步,沉声道:“既然祖母不是存心和祖父为难,不愿祖父身陷囹圄,那便好办了。我们想救祖父,是有心无力;祖母若想救祖父,却是轻而易举。”
邓麒、邓麟等人依旧静静看着荀氏,邓晖却是羞愧的低下头。想救父亲,便要委屈母亲,唉,做儿孙的没用啊。
荀氏警觉的看向邓天禄,“想让我怎样?”这帮没志气的,莫非真要巴着那死丫头,逼我出家?
邓天禄诚恳道:“无他,求祖母向宁寿宫上道表章,收回自己曾经过的话。如此,祖父定能安然无恙。”
荀氏脸色变幻不定,显是心中天人交战,不知该如何取舍。邓晖心中不忍,强拉着邓麒的胳膊,把他拉了出来,“麒儿,你祖母打是怎么疼爱你的,你忍心她老人家如此?你去趟晋王府,把这事了了。”
邓麒虚心请教,“父亲,儿子到了晋王府,该些什么?”
邓晖脸红了红,含混道:“能什么,不过是求情。”那是你闺女,你真出话来,难道她好意思不理会。
邓麒脸色一冷,摇头,“我没脸这么做。父亲,先是沈荷往宁寿宫上了道表章,接着是太皇太后召见祖母问话,矛头都直接指向妞妞。祖母、沈荷同流合污,跟妞妞过不去。”
“妞妞新婚才几天?才到夫家,正是难以立足之时,祖母偏要这么着,哪有半分长辈的慈爱之心?父亲,做长辈的,不都盼着自己的孩子好么。”
邓晖大为头疼。他和青雀只打过一回交道,就是青雀时候拿绊马索绊他。邓晖一直觉得这丫头未免有些调皮,却也蛮有趣,可是荀氏不喜青雀,他也没办法。
邓晖觉得青雀应该宽容大度的放过宁国公府,放过她的曾祖父曾祖母。可是青雀若不肯宽容大度呢,邓晖拿青雀一办法也没有。
“父亲,儿子知道您孝顺。”邓麒认真道:“反正如今已是这样了,您看着办。若不想任由祖父身陷囹圄,祖母总是要受些委屈的。”
“什么委屈?”邓晖惴惴不安的问道。
“您陪着祖母返回夏邑老家,终身不回京城。”邓麒的很干脆。
“不成!”邓晖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你祖母年事已高,哪能禁得起长途跋涉?万万不可!”
“或许,祖母在京郊寺庙出家,终生不再回宁国公府。”邓麒慢吞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