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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贺兰雪出了阿奴的房间,天色已经很晚了。
伊人独自留在房里,正用自制的小镊子将小貂身上的银针拔出来,又洒上金创药,然后取了一条毛巾,将它裹好,放在床头上。
小貂受伤颇重,身体虚弱,只能任由她摆布,两只黑溜溜的小眼睛,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伊人摸了摸它的小头,自语道:“在我这里,你会很安全的,不会有人伤害你。”
小貂似听懂了,小头一低,缩成毛茸茸的雪球,闭目养神。
…鳏…
……
……
……
伊人笑笑,刚安置好它,贺兰雪便推门走了进来。
“明天要带着阿奴一起去落凤山庄,这里不太安全了。”他试探地对伊人说道。
“好啊。”伊人的神色间没有丝毫不悦,只是眉头微锁,似有隐忧。
贺兰雪没有注意,还在庆幸伊人的知情达理,握着伊人的手,随口转开话题道:“伊人,你说冷艳大婚,我们送点什么好呢?”
虽然在冰国略受了一些波折,但是冷艳对贺兰雪,终究也是有救命之恩的。
现在,她大婚在即,贺兰雪不能什么都不表示。
“也许,她希望你亲自去参加她的婚礼吧。”伊人琢磨着说。
“我不是没有这个打算,但我跟她之间的纠葛太多,只怕她未必想见到我。”贺兰雪讪讪地笑笑,随即搂过伊人的腰,涎着脸道:“更何况,我更怕某人会吃醋。”
“某人是谁?”伊人眨眼道:“我不会吃醋的。”
“吃吧吃吧,都没见你吃过醋,我多受打击。”贺兰雪装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坦言道:“我可是对你很吃醋,像炎寒啊,像裴若尘啊,像流逐风啊,以后你见都不要见他们了。”
很霸道的语气。
伊人一脸黑线。
贺兰雪又涎上来,望着她巴巴地说:“眼睛里只准看见我!”
伊人正想控诉他的无理取闹,贺兰雪突然抱住她,温柔的呼吸拂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不如我们继续中午被易剑打断的事……”
伊人愣了愣,随即将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突然张口,咬住他。
贺兰雪痛得呲牙,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床的方向走去。
哪知,贺兰雪刚刚走到床边,又是一阵门轴的转动声,易剑冒冒失失地进来道:“王爷,王爷,王……”
贺兰雪抱着伊人,转过头,笔直而凌厉地看向易剑。
如果目光是有实质的,那么易剑一定已经被烧成灰烬了。
易剑呆滞了半刻钟,然后立正、转身,迈正步走了出去,顺手合上门。
……
……
……
……
贺兰雪刚松了口气,正打算把伊人放到床上,外面响起三下礼貌的敲门声,“王爷。”
贺兰雪眉毛一挑。
他要把易剑打发回天一阁!明天!不,马上!
“王爷,有客人来访。”易剑在门外恭敬地汇报。
“怎么来访?难道他过了天一阁的第一道防线?”凡是靠近镇子十里地,而非镇子本地人,都会被天一阁扣下盘问。
“直接闯进来的。”易剑回答道:“因为……访客中有一个极厉害的高手。”
“谁?”话已至此,贺兰雪已经没有心思欺负伊人了,放下她,然后拉开房门,看着易剑,严肃地问。
“武爷。”易剑正色回答,努力表现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刚才闯进去的人只是贺兰雪的一个幻觉。
“还有谁?”
武爷的名字果然让贺兰雪小小地吃惊了一会。
“柳色和尤主管。”易剑回答。
“他们怎么会来?阿奴会不会也是……”武爷武功奇高,若说是他来偷袭阿奴,劫走康老头,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们才来,而且是正大光明走进来的,还给了拜帖,应该不是白天袭击阿奴姑娘的人。”易剑斟酌着回答。
贺兰雪不再多说,大步朝会客厅走去,伊人也小步跟了出去。
她想念武爷了,那次冰国一别,又是许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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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到了会客厅,却没见到武爷,大概还在外面玩吧。
厅里只有两个人,柳色站在正中间,尤主管则立于柳色之后——尤主管的眼睛黯淡无神,没有焦距,伊人忽而想起柳色说过的话:柳色的眼睛,是尤主管给的。看来,果然是真的。
伊人一进门,柳色便看见了她
。
在柳色眼中,伊人比以前丰腴了,脸还是圆嘟嘟的,大大的眼睛,清透灵动如初。
而柳色却更加瘦了,伊人只看到一个单单薄薄的少年,脸色苍白,少年老成地站在古朴静谧的客厅中间,眉宇间的倦怠不见消弭,反而更加浓重了。
……
……
……
……
贺兰雪迎上去,三人礼貌地寒暄了一下,然后,尤主管单刀直入道:“逍遥王,你已经被天朝列为首号通缉犯,是否有意与柳家合作,共谋大事?”
“哦,你们有什么?”贺兰雪不着急回答,只是伸臂请他们坐下,然后靠着椅背,淡淡地问。
“夏侯的兵马和裴若尘的信任。”由始至终,柳色都没有说话,一直是尤主管在那边答复着,“我们少主已经有足够的实力逐鹿中原,这次来找逍遥王,一方面是为裴若尘造谣生事,中伤逍遥王感到不平,另一方面,也希望逍遥王能劝说大将军,一并发兵剿朝匪、清君侧。”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定定地看着前面的一个地方。
“尤主管的眼睛?”贺兰雪不知道换眼睛那一回事,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为了天下大计,一双眼睛不算什么。”尤主管慨然道。
柳色垂下眼眸,神色清冷至极。
“你何苦用眼睛逼他?”伊人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这位姑娘,我何时逼过少主,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少主好,只要是少主需要的,慢说眼睛,便是性命,我也在所不惜。”尤主管看不见伊人,只能朝她的方向,哽着脖子道。
“你虽然抚养他,却没有权力决定他的人生。你所作的一切,都是你心甘情愿的,在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不该去指望回报,更不该用你的预想去限制他。有时候,好意比恶意更可怕。尤其是愚忠。”这样离经叛道的话,从伊人口中说出来,不由得让所有人都大为侧目。
尤主管哑然。
柳色转向伊人,那双灰蒙清冷的眼睛润了润,随即平静,他淡淡地说:“谢谢,可我也是心甘情愿的,与他人无尤。”
“为什么?为什么会心甘情愿?”伊人盯着他问,她分明记得,从前说起身世的时候,柳色的无奈与绝望,他只是承载着别人愿望的傀儡而已。
“那也许就是我的价值,也是我的命。”柳色微微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贺兰雪左看看伊人,右看看柳溪,心底又涌出一股警觉的酸味。
“伊人,你去看看阿奴怎么样了!”他得赶紧把伊人打发走,这个柳色,貌似与伊人之间,也有问题!
贺兰雪突然有种四面楚歌的感觉,天杀的,他对伊人实在太没把握了!
伊人也不争辩,低头呆了片刻,然后转身走出大厅,朝阿奴的房间走去。
……
……
……
……
柳色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突然露出一轮不明意义的笑来。
看来,贺兰雪很在乎伊人啊。
尤主管还在忿忿不已,柳色踏前一步,手搭放在他的肩上,轻声道:“不用介意。”
听见少主劝慰,尤主管的脸色好多了,却还是噜苏道:“我从未想过要害少主,我这辈子,对老爷忠心耿耿,对柳家忠心耿耿,少主不是寻常人,少主是老爷的儿子,是息夫人的儿子,少主才是真命天子!”
“嘘”柳色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直视着贺兰雪。
贺兰雪忽然觉得:面前这个柳色已经是一个极难对付的角色。
从前总是躲在尤主管背后的盲眼少年,已经不复存在了。
“逍遥王应该已经知道,我就是柳溪。柳溪就是柳色。”柳色不认为伊人会为他保密,他觉得贺兰雪已经知道。
事实上,贺兰雪确实知道,消息来源却不是伊人,而是天一阁。
“夏侯原是柳府的人?”贺兰雪依着他的话问。
“他是息夫人的人。”柳色嘲弄地笑道:“我那个从未谋面的母亲,看来,果然是一个人物。死了那么久,还有人肯为她抛头颅洒热血,连侯爷的名号也不要了。”
“息夫人是个传奇。”贺兰雪也不得不承认。
“夏侯的独子夏玉如今是冰国的王夫,你说,如果冰国出兵相助,裴若尘的江山,还能坐多久?”柳色慢条斯理地说:“我本可以不找你,可是我听到一个消息,淳帝并没有死,他被你藏起来了。如果可以,以淳帝的名义起兵,会方便很多。待事成之后,你仍然可以做你的逍遥王,而不用受这样的逃离之苦,你觉得如何?”
贺兰雪笑了笑,:“很诱人。”
“你答应了?”
“不,只要裴若尘没有什么大错,我不会再让天朝动荡,更不会因为你们的种种私-欲,而将天朝陷入战火之中。而且……”贺兰雪洒然笑
笑:“我也不觉得自己现在有多苦,恰恰相反,现在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