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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主簿怪异地瞥她,“圣上封他容成仙人,我们才叫他仙人。他今年也才廿三岁。”
阿苦那浅茶色的眼睛机灵地一转,“他才廿三岁,你们就这样听他的话?”
“嗯。”赵主簿想了想,“他是不世出的星占奇才,可以预知天机。”
阿苦索性将棋子一扔,两手撑着腮,扑闪扑闪着大眼睛看他,“圣上看重他,是不是就为了那些天机?”
“大约……”赵主簿忽然闭了嘴,谨慎地看向她,“你问这么多作甚?”
她撅起嘴,“我师父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赵主簿道:“你师父才是黑白国手,你不知道吧?他把你推给我,明摆着不想搭理你。”
她的目光定住了,表情也僵了。
赵主簿一击得手,不再赘言,径去捡拾棋盘上杀得七零八落的黑白子,一边说道:“仙人让你学弈棋是为了定你心性,要说输赢,你还差得远呢。”
阿苦咬紧嘴唇,绷了半天,突然道:“你等着瞧。”
赵主簿一愣,旋即笑着摇了摇头,正如个最宽厚的长者。
皇帝要御驾亲征,似乎事务便格外多了起来,每日都召未殊入宫,给几个将帅军师讲授兵阴阳法。阿苦一天到头也难得见到未殊几次,这日好不容易把他盼回来了,正要开口,未殊却并没看她一眼,足不沾地地往北边去了。
阿苦反应过来,仙人大约是要上考星塔。她早被警告过了,那地方寻常人不能涉足。
她只敢跟到仓庚园门口,无可奈何地哀哀看着他远去了。她不知道他会在考星塔上待多久,索性在仓庚园门前坐下,抬头看星星。
冬天了,星辰稀少,只那月盘更显明亮晶润。她来到司天台已经快一个月,不知道扶香阁那边怎样了?
其实师父也是紧张过头了吧,她就呆在扶香阁,能出什么事儿?虽然每隔三天跑一趟城北是有点劳累……不过她可是铁打的钱阿苦哎。
她脑子昏沉沉,夜里风凉,她往月洞门边偎过去,像只猫儿似地把自己整个人都蜷进了枯草堆里。小时候她贪玩,当她不想让弋娘找到自己,就会这么干。
她不知道还有一种动物也喜欢这样,那种动物叫鸵鸟。
待未殊从考星塔上下来,时辰已近平旦,无妄都已回去睡熟了。他一个人目不斜视地穿行过草木凋敝的仓庚园,走出月洞门时,忽然感到有什么异样。
他回过头去,仓庚园中万物静谧,什么都没有。他又扫视了一圈,确定,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脚边的草丛里发出“嘤咛”一声,似婴儿梦里的娇啼。
他低头去看,好像被人猛敲了一记,整个呆住了。
阿苦抱紧了双膝靠着月洞门睡得正香,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还砸吧砸吧嘴。她的脸容在月光下白得仿似透明,长发披散覆了全身,像个最温顺的小娃娃,还是瓷做的。
他不能确定她到底是睡着还是醒着,半蹲下身子轻轻推了推她。
“阿苦?”
他的声音泛凉,是熬夜过后特有的清疏空旷。
她“嗯”了一声,继续睡。
他伸出两臂,抱孩子一般,一手圈着她膝弯,一手护着她头脸,将她直着抱了起来,她连酣睡的姿势都不用变。明明快十五的姑娘了,他每一次抱她却总觉得还是个孩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长得完全。他心念忽而一动——她是不是生不足月?
平常听科房里的人唠叨,他也会觉得她可恶;可是这晚上她睡得安恬,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嘴唇嘟了起来,他又想,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再可恶能可恶到哪里去?那些人一定是添油加醋了,阿苦哪里会有那么不听话。
将她抱回西厢房安置好,阿苦忽然醒了。
他抱着她颠了一路她没事儿,可身子一沾床,竟然眼睛便睁开了。
她的眸色不似他那样黑,而是淡淡的褐,像太阳的反光。他被她吓了一跳,不自然地咳嗽两声:“怎么醒了?”
“我等你呢。”阿苦精神头十足地从床上爬起来,“我等你教我下棋呢!你别想把我撂给赵主簿,他都告诉我了,你才是最厉害的!”
他一怔,“——所以你在仓庚园外睡着了?”
她撇了撇嘴,“这不是不让我进去嘛……”
“你可以进去。”他说。
她大喜过望:“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