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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童唯安刚吃完早饭不久,正坐在床头看书,林微澄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笑道:“肯定是承则哥。”
童唯安却连头都没抬。她这几天面上和之前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心情更好了些,但眼神却明显的更加沉郁。林微澄问不出原因,也只能一面担心,一面努力的想办法逗她开心。
房门被推开,林微澄回头看去,笑容却有些僵硬。
许承朗皮肤黑了些,比前一阵子更显瘦削,不过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很好,静静看着林微澄的时候,眼中有几分复杂的光芒一闪而逝,但目光澄澈许多,倒让林微澄难免想起最初认识他时,他英朗清隽的模样。
童唯安自书中抬起头,看见许承朗进来,也有些惊讶的样子,随即便笑道:“好久不见了,许二少,这是刚从非洲回来么?晒这么黑。”
“安安姐。”
许承朗把果篮放下,将手中的花递给林微澄:“出去玩了几天,昨天刚回来。”他走到童唯安床边,“听我妈说起你的事,所以今天就过来了。”
在童唯安的示意下,许承朗从善如流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犹豫片刻,还是看着她直接开口:“安安姐,上次在老宅我……对不起。”
“都是过去的事了,”童唯安想起上次他醉酒后在林家老宅对自己的所谓“言语攻击”,看得出眼前的许承朗面上仍有些不自在的模样,挥挥手打断他没说完的话,“勉强原谅你了。”
许承朗有些释然的样子,最后到底忍不住笑道:“怎么都觉得安安姐你好像有点儿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童唯安看他一眼,合上手中的书放在一旁,抬手揉了揉有些酸疼的后颈。
许承朗想了想:“似乎……不那么有攻击性了……”
对于他这种有些欠揍的形容,童唯安回以一个白眼:“可能脑子摔坏了。”
许承朗讪笑着转移了话题:“我大哥还有点事要处理,可能要晚点到。”可显然这个话题并不能让童唯安的脸色更好,在童唯安微凉的视线里,他只得轻咳一声别过头去,见林微澄在收拾东西,问道,“安安姐快出院了?”
“就在这一两天吧。”童唯安答了一句之后,还要再说些什么,旁边林微澄的手机已经响了起来,她接通之后刚“喂”了一声,不过几秒钟之后就皱着眉头挂断了电话。
“怎么回事,还是老样子?”童唯安见她有些不耐烦的样子,问道,“上次让你去查,你到底去了没有?”
林微澄应了一声:“最近太忙,过两天再说吧。”
许承朗看向她:“怎么了?”
即使眼前的许承朗自进门后便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但她还记得当初在老宅他口出恶言之后自己忍无可忍打下去的那一巴掌,所以面对许承朗的问话,仍然觉得尴尬:“没什么。”
许承朗却牢牢盯着她:“到底怎么了?”
“大概是有人恶作剧吧。”童唯安看了一眼林微澄,径自说道,“最近她一直接到不出声的电话,都是未知号码。”
许承朗微微皱眉,收回视线:“我去查。”
林微澄的拒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病房的门又被人再次敲响了,三个人几乎同时抬头看去,齐刷刷的视线让进门的何杉脚步一时之间有些踟蹰。
“杉哥。”林微澄朝拎着保温桶进来的何杉打了个招呼。
这些日子里何杉经常拿补品过来,谁吩咐的自然不言而喻,林微澄虽然对自家二哥的怨气未消,但好歹何杉只不过是听吩咐做事,所以对着他到底也说不出什么。但她发现今天的何杉却似乎和往常不同,放下保温桶之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林微澄小心翼翼的觑着童唯安的脸色,发现对方仍是淡淡的样子,于是斟酌片刻,对童唯安笑了笑:“安安姐,我有事出去一下。”
她的反应童唯安心知肚明,所以也不阻拦,许承朗朝童唯安点头示意之后,跟在林微澄身后出了门。
病房里只剩了何杉和童唯安两个人之后,何杉看向病床,见童唯安神色淡淡的看着自己,似乎对于自己将要说的话心知肚明,一时之间对于自己是否要开口难免有了些犹豫。
“是你们林总有话让你帮他转达,还是……你自己想替他说些什么?”童唯安见他不说话,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前者我不想听,后者……更不想听。”
何杉斯文白皙的脸隐隐有些发红:“不是的童小姐……”
见童唯安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何杉清了清嗓子:“林总是我的上司,他和您的事我无权置喙,但这些事到底和林氏有关,有些话虽然冒昧,但我还是想和您说几句。”
扯上林氏,只怕是和许承则有关,童唯安想了想,看着何杉:“如果你是为林氏和远达集团的事来找我,那我想你还是找错人了。”
“这件事情里多少是因童小姐而起,我想您自己应该是清楚的。”何杉犹豫半晌,却仍是把话说了出来,“您这段日子住院,也许不会有人告诉您远达集团背后一直不断的小动作,关于林总的商业机密侵权案他们也一直咬住不放,林氏的股价一直在跌,现在……”
童唯安打断他的话:“何助理,这些事情现在我知道了,不过你帮我出个主意,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呢?去求许承则放过林氏吗?”
何杉一时语塞,沉默片刻,看着童唯安:“我不是这个意思童小姐,我只是想说……林总现在真的……很难。”
童唯安点点头:“真是让人同情。”
对于她言语间毫无诚意的敷衍,何杉只觉得无力:“童小姐,林总近日的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他几乎整夜整夜的加班,每天最多睡三四个小时,还要抽时间过来在病房外看您一眼,却从不进门。您对他的重要性,我们这些跟在林总身边的人都再清楚不过,我想如果可能,您……”
“何助,”童唯安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他在你看来这么惨,却连我姑姑姑父都不曾替他说一句话?”
“你说的对,我知道远达和林氏之间的事有多少是因我而起,但我也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因为你们林总……自己活该。”童唯安正说着,突然看见没有关严的房门外许承则熟悉的身影到来,自嘲一般轻轻笑道,“我也并不忍心见到姑父的心血付诸东流,但是何助,我无能为力,这件事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许承则的妈妈如此,林景迟的助理也是如此。亲近的人眼中,他们痛苦,艰难,夜不能寐。可究竟是谁造成了今天的结果?
童唯安心中一片冰凉:难道是我吗?
童唯安看着何杉不豫的神色,淡淡说道:“我出院之后就要去美国了,也许这个决定的最大好处就是——林氏和远达的任何事,终于都不会再和我扯上关系了。”
房门被猛地推开,“啪”的一声撞到墙上。
看着走进来的许承则难看的脸色,何杉下意识的出声:“许总?”
许承则恍若未闻,一步步走到童唯安床前,眼神中翻滚的暗涌,满是难以置信的沉痛:“安安,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童唯安任他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就是你听到的意思。其实受伤之前姑姑就和我商量过想安排我去美国定居的事,”她看着他,神色平淡,“包括这些日子在医院,我也一直都在考虑。这不,前几天我已经考虑出了结果,过几天出院之后,大概就会动身了。”
“即使每天都能见到我,却仍然选择以这种方式让我知道……”许承则气息不稳,声音也失了原本的清冷,“安安,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你可以这么认为。”童唯安的目光不知落到了何处,“虽然我并不认为,我欠你什么答案。”
“你的决定和林氏的事有没有关系?”许承则直直的看向她,“如果是因为这些……”
“如果因为这些,你又打算怎么做?”童唯安打断他的话,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你可以不再针对林氏?”
不待许承则回答,童唯安已经轻轻笑了起来:“你自己放不下,却希望我能放下。你已经筹谋了很久,不会因为我一句话就收手的。可你想要对付林氏,却又希望我不因此责怪你。许承则,你想要的太多了,人不可以这么贪心的。”
许承则心头一窒:“是不是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会原谅我?”
童唯安低头看着病床上雪白的床单:“你要知道,你即使放过林景迟,这件事和我原谅你之间,也并不存在任何联系。更何况……我早就说过,已经不存在什么原谅和不原谅的问题了。”
许承则试图平复呼吸,他坐在床头,抬手按在她肩头:“如果你是为了躲什么,那没有意义的,安安。”他努力克制着心中涌上的那股无力感,可指尖却不自觉的颤抖,“只是美国而已,我不可能放弃。”
何杉早已经在两个人的交谈间无声无息的离开了病房,童唯安在许承则的话说完之后陷入沉默,一室的沉寂之中,许承则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我知道短时间内你仍然解不开心结,可我希望……你不要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