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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顾西辞溜溜达达终于混到名剑大会的比武现场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空中央了。今天天气很热,除了少数位高权重身份显赫的武林前辈和江湖新贵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座椅、不必挤在人群中之外,大家就像下饺子似的聚集在比武台下面,汗流浃背地仰着头,全神贯注地盯着高台之上那一对对比试的人。
现在上台比试的是徐家庄的少庄主徐世涛和另一个不知名的人。徐家庄以医术闻名于武林,而武功则是徐庄主自创的渡穴指法,这指法从某些方面来讲跟万花谷的绝学点穴截脉有点儿类似。但万花谷毕竟是百年老派,历史悠久积淀深厚,武学博大精深,并非是渡穴指法可以比拟的。
就顾西辞的眼光来看,她觉得那个徐世涛不过是借了家传医术的光,认穴位认的准,而他的对手反应又慢,所以徐世涛基本上一点一中,已经连着挑翻了四五个人,很快就炒热了现场的气氛,看起来风头十足。可如果这时候随便上来一个身法比较快的人能躲过徐世涛的点穴,那之后的事情就说不准了。
果然,没过多久徐世涛就被落凤阁的一个弟子给打下了台。落凤阁的弟子看起来年纪不是很大,跟顾西辞差不多,脸上还带着天真的稚嫩。他一身青衫落拓,手中持一把漂亮的翠色竹箫,先是步履轻盈地闪过了徐世涛的点穴手,随后竹箫一转竖在唇边,深吸一口气吹出了一曲欢快的江南小调。
那小调在其他人听来是一首吹得相当有格调的曲子,但是在徐世涛听来就如同追魂索命的杀人音。他猛地后退一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胸中抑制不住地在气血翻腾。
“兄台,得罪啦。”落凤阁的弟子歪着头看徐世涛,然后他长袖一振,强劲的内力扫过,站立不稳的徐世涛立马就被弹出了比武台。
“犬子还需磨砺啊。”徐天智目光和蔼地望着自己落下台的儿子,对身边坐着的钟离鹤说道:“少言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内力,当真英雄年少。”
“徐兄客气了,小徒不过侥幸而已。”钟离鹤看着落凤阁那个小弟子,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看的出来是对自己的徒弟十分满意的。
台下发出了一阵嘘声,徐世涛落地之后有点尴尬,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摸摸鼻子站直了身子,然后一个红衣少女轻盈地奔了过来挽住了他的胳膊,拽着他往外面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怒视那些对徐世涛发出嘘声的人。或许是因为女孩子的美貌,或许是因为女孩气气场十足,那些嘲笑徐世涛的声音渐渐都停止了。
顾西辞就站在距离徐世涛不远处的地方默默地看着他,然后她往旁边侧了侧身,跟红衣少女和徐世涛擦肩而过。
“哥,你已经很厉害啦~”红衣少女娇声说道。
“我还需要努力啊,果然江湖中武功高深的人太多了……”
徐世涛看起来倒是挺平静的,对于自己的落败也没什么怨恨的情绪,而且已经开始自我反省了。随后他们兄妹两个人走回了徐天智的身边,徐世涛低垂着头,听父亲对自己的训话,时不时点点头,脸上一副恭敬的表情。而红衣少女则瞅准时机适当地插上一两句话缓解逐渐严肃的气氛,最后徐天智也拿这个宝贝女儿没办法了,敲了敲她的脑门示意她乖一点。红衣少女成功阻止了唠唠叨叨的父亲,她冲着哥哥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徐天智的身边坐着的除了钟离鹤之外,还有很多门派掌门和武林泰斗,那些老前辈们也很喜欢这种活泼谦虚的后辈,时不时出言逗逗这两个孩子,一时之间气氛变得很是融洽。
徐天智倒是教得一双好儿女啊,女儿漂亮可人,儿子宠辱不惊,有气度就罢了,还很会活跃气氛,深得前辈们的喜欢。
单看这方面顾西辞就自愧不如。如何待人接物,如何与人相处,那些大户人家的孩子们从小就会学习这些,普通一点的家庭也有父母来教导。但是顾西辞没有父母只有刀行云,而刀行云那个酷炫狂霸拽的性子一点儿都不适合充当“如何与人相交的典范”,她只会教你如何“高冷”。
所以顾西辞所有跟人交往的技巧都是自己闹了无数次笑话之后一点儿一点儿地摸索起来的,正是因为这样她在开封府迷路误入不该去的地方、第一次看见包大人的时候才会显得那样手足无措。
看着红衣少女和徐世涛两个人在江湖前辈们身边游刃有余地穿梭着,没有丝毫理由,顾西辞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坐在狭小的院子里面穿针引线的女人。
顾西辞一时之间有点发愣,她呆呆地盯着红衣少女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得红衣少女觉得自己如芒刺在背,这才收回了目光。
“怎么了?锦锦?”徐世涛有点担心地摸了摸妹妹的额头,“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不舒服?”
“没什么……”徐锦衣连忙摆了摆手,然后她把徐世涛拽到了一边,对着哥哥的耳朵偷偷说道:“哥,我总觉得有人在看我。”
徐世涛一愣,紧接着他转头目光扫过台下,转了一圈儿之后发现了好几个盯着他妹妹流口水的人。
徐世涛:“……”
“那是因为锦锦你太好看了。”徐世涛对着徐锦衣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儿的,有哥哥在。”
“哦……”徐锦衣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她心里觉得不是像哥哥说的那样,刚才那个目光没有一点儿纨绔子弟般轻佻的意味,反而像是被野兽盯上了一般,感觉……是入骨的阴冷。
在徐世涛被钟离鹤的小徒弟谢少言打下台之后,谢少言就在一段时间内霸占了这个擂台。他看起来比徐世涛厉害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所有上来挑战的人没有在他手下走过一招的,统统都被他一首又一首的曲子吹翻了。一时之间比武陷入了僵局中,台下的人开始骚动起来,但江湖大佬们那边却是一派风定云淡的架势,似乎对于这个结果早就在掌握之中。
顾西辞找了个背阴的地方远远看着,她觉得这个谢少言蛮有意思的,明明脸上是一副无聊到死的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干劲儿,目光时不时地朝着钟离鹤的方向瞟去,整个人恨不得飞到他师父身边待着不动,但对待上台挑战的江湖人士下手却一次比一次狠。第一个落败的徐世涛只是被他抬袖用内力震下了台,好歹还能站在地上,但接下被震下台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统统都是面朝下趴成狗,站起来的时间也一个比一个长,最新那个被他打下台的人竟然嘴角流出了鲜血。
看到见血,围观的江湖人似乎更加兴奋了,大家大声叫好,还有个别人举手欢呼。顾西辞歪着头一个一个看过他们兴奋的脸,一点儿都不明白这种单方面的殴打行为有什么好激动的。
谢少言也不明白那些人有什么好激动的,在他看来这一切都麻烦死了,如果不是师父的命令……啊啊啊师父让我在您老人家身边待着吧!我保证不给您捣乱啊!别再赶我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了qaq。
终于,因为比武太过一边倒的情况,大佬们那边发话了。钟离鹤端起徐锦衣放在自己面前的一杯雨前龙井,漫不经心地看向了自己身后不远处:“白少侠难道不打算上台一试身手?”
安安静静坐在大佬堆里面围观的白玉堂表示自己真是躺着也中枪,他对着钟离鹤微微躬下身,用难得尊敬的语气说道:“晚辈今日只是来观摩学习的。”
钟离鹤听了白玉堂的话,露出一个奇异的表情,他转头对坐在自己右边那个一直闭目养神的老者说道:“柳兄,你这个徒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了?”
“玉堂一直很乖。”柳文素淡淡地说道,他睁开眼睛扫了一下台上的局势:“钟离兄别急啊,这才第一天呢,你就想出结果了?慢慢比呗。”
白玉堂听了柳文素的话后,继续面无表情地认真盯着比武台上两人的一举一动,努力贯彻自己的“观摩学习”,并且在心中为师父淡定的毒舌点了个赞,同时心甘情愿地承受了其他大佬的徒弟们看过来的愤怒或者不平的目光。
你不服啊?不服过来打我啊,你瞪能瞪死我吗,幼稚。
白玉堂并不在意那些探究的、恶意的或者崇拜的视线,因为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如果说跟着刀行云的人学会了如何高调的酷炫(例如顾西辞),那么跟着柳文素的人就学会了如何低调的狂。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霸刀山庄的人和七秀坊有点儿相似,这两拨人都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他们自己活得开心活得问心无愧就好了。
而且让白玉堂心不在焉的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他至今都没有找到顾西辞的下落。
那天他跟展昭和丁月华收拾了东西之后就一路走官道飞马来了藏剑山庄,然后展昭和丁月华在杭州四处走访探寻顾西辞的踪迹,白玉堂则直接去找了已经来了藏剑一个月的师父,霸刀山庄的庄主柳文素。找到柳文素的时候,他正在跟藏剑山庄的庄主叶临川在天泽楼下棋,白玉堂表示自己有要事禀告,请闲杂人等退散,同时做了一个手势。
叶临川看了白玉堂一眼,点点头,周围巡逻的藏剑弟子就在一瞬间消失了踪影。在亲自确认周围没有人偷听之后,白玉堂深吸一口气,对柳文素和叶临川重新见了一礼:“师父,师兄。”
“别叫他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