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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教堂里浮起淡淡的血腥味,寒风吹不散。
林子淼气喘吁吁,身子摇晃了一下,呆坐在长椅上,两个肩膀都在流血,撕裂了般疼痛。
她差一点就死了,要是她危急时刻没有摸到身上藏着的子弹,没有想到用子弹做暗器打出去,她绝对会死在这里。
教堂前的墙壁上,黑色的十字架歪了一角,林子淼转过头愣愣盯了一眼,立马拖着疲惫疼痛的身躯捡过地上的手枪和军刀。
看了一下时间,晚八点十五分,离莫西说的汇合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她凝眉,走到窗边往外看了一眼,杀戮还在继续,但枪声小了点,看来全都接近尾声了。
一直停在空中的直升机呼呼地往外开走了,方圆一里之内忽的响起一声尖锐的哨声,像是什么暗令。
林子淼悄无声息从教堂的后门处走了出去,伏在街边往外看。
漆黑的夜色里,偶尔闪过一阵枪声,狙击手的影子趁着暗色遮掩了。
林子淼不知道这个时候有多少人记着莫西的叮嘱往八十公里外的罗开教堂而去,她只是保持沉默隐藏在夜色里。
莫西说九点十五分一切都会结束,而在这之前,不知是哪方人马发出了尖锐的鸣哨声,所有的狙击手都快速退去。
林子淼静了静,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
阿尔瓦落真的只是派了一批狙击手来伏击?他们伏击不中,难道会就此退走?
莫西在执行任务前告诉她“Fiuo”。
她在走之前从地图上查到Fiuo是一条河流的名称,就在距离贝林佐纳大城堡的不远处,比罗开教堂要近。
林子淼皱起眉头,抬头一望,直升机在半空中盘旋,突然慢慢往上升。
她可以肯定,这是阿尔瓦落的直升机。
地面上所有的狙击手都在快速退走,包括她这一边的安德鲁狙击手,如果不出所测,现在正在往罗开教堂走。
看一眼时间,八点二十五分。
寒风如刀子般吹过来,吹得她脸颊发疼,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脑子里一直盘旋着莫西的话。
Fiuo!
Fiuo!
Fiuo!
她再看一眼慢慢往上升的一架直升机,猛地一咬牙,反身往Fiuo河跑。
她拖着伤口跑得飞快,心里有一丝不安快速袭击了她。
她有直觉,阿尔瓦落这次的袭击肯定不会那么简单轻松。
穆渊反叛,安德鲁助攻,阿尔瓦落在西西里那一站损失惨重,以他的性子他势必不会那么放过他们。
暗夜里,直升机一点点往上升,整个贝林佐纳市从上空俯视就像一座死寂的空城。
而在历史上,这座城市是欧洲各国间的战略要地,是兵家并夺之地,二战之后,这座城市虽然很快恢复了生机,但导致人口稀少,即便它如今成了一个旅游胜地,但游客也不是很多。
林子淼迎着寒风不管不顾朝前跑,朝与罗开教堂相反的地方跑。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也相信莫西。
莫西虽然是安德鲁的得力下属,但他是个中国人。
五十分钟后,她筋疲力尽跑到了Fiuo河畔,停驻在寒风习习的河边,她感受到了彻骨的冷意,还看到了这条河流的宽阔的河面,从地图上看,它从另一个城市流经贝林佐纳,又一路蜿蜒出去,颇为壮阔。
河的两岸,灯火稀少,大多数区域处在沉眠的黑暗里。
转过头,夜风吹起她的本尼帽,她回头茫然地眺望远处的贝林佐纳大城堡,那架越升越高的直升机发出了一点红色的光芒。
万籁寂静的暗夜,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
林子淼再度看时间,晚九点二十分。
她不再犹豫,快速摘下帽子、脱下防爆扩容背心,一跃跳进了江河里。
刺骨的河水瞬间将她淹没了,她使劲往下沉,感受漫天漫地从四周急涌过来的冰寒的水流,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希望自己的抉择是对的,这种时候,一步错就是万丈深渊。
艰难的沉进河底,她伸手抓住一束水草努力不让自己的身躯往上浮,大张着嘴巴试图调整溺水的不适感。
“轰隆”一声巨响,隔着水流面,林子淼听到了一道巨大的爆破声,从河面上颤颤传来,从这个城市的中心颤颤传来。
河水震得四处溅起,她也被震得浑身一抖,差点手一松浮出了水面。
她拼命挥舞四肢,保持自己的身躯稳固在水底。
那道剧烈的爆炸声从地平面蜿蜒传来,她听得很真切,心里隐约察觉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地面上,正是起了一道强烈的爆炸,爆炸源来自贝林佐纳大城堡附近的一栋别墅区,那起爆炸震天响,火光哗一下冲天而起,震得一整个城市都颤颤抖了两抖,随后是急促的烟火四起,三分之一的贝林佐纳市被炸得建筑坍塌四处起火。
暗黑的夜一下子明亮如白昼,烟火味滚滚而起。
距离贝林佐纳市六千多米高的直升机上,安德鲁披着皮草大衣遥遥凝视底下忽然腾起的爆炸火光,露出残酷的一个笑容:“阿尔瓦落果然那么做了,他炸了贝林佐纳。”
莫西坐在他身旁,操控直升机,面无表情道:“先生果然神机妙算。”
安德鲁阖上了眼,“阿尔瓦落是个傻瓜。”
顿了一下,他道:“五十个狙击手,全部湮没。”
这就是他的计划,吸引阿尔瓦落出手,造成他和欧洲政府敌对的局面,他好布置下一招棋扩张斯特林家族在欧洲的势力范围。
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等待那批狙击手的直升机,他之所以要莫西告诉他们飞机停在罗开教堂,是因为那地方颇远,存活下来的狙击手必须穿过大片空地,这样他们的行踪就会暴露在敌人眼里,造成一个安德鲁还在这个城市地面上的假象。
袭击不成的阿尔瓦落便会启动第二个计划--炸毁这个城市。
安德鲁冷冷一笑:“他维列尔家族凭什么坐拥教父这个称呼?一群傻子!”
莫西不言,安静操控直升机飞出了贝林佐纳市的空界。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主子是个城府深沉的谋略家。
“林也会死,对吧,莫西。”安德鲁陡然睁开了眼睛,冷冷盯了他一眼。
莫西抿唇,点头:“是,先生。”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林死?”安德鲁反问。
莫西摇头:“请先生明示。”
安德鲁冷哼一声,讥诮道:“林不死,恩佐就不会成为恩佐。”
莫西一愣,沉默下去。
他转头看了一眼苍寂的夜空,星星在天边闪烁,火光从地上升起,万物无声。
那场深夜的贝林佐纳大爆炸持续了一分二十秒,三分之一的城市几乎夷为平地,死伤不计其数。
林子淼在发颤涌动的河底待了两分钟才浮出水面。
水光流动,空气里蔓延着一股难闻的火药味。
火光从河的两面蹿起。
林子淼慢慢游回岸边,冻得瑟瑟发抖,嘴唇一个劲儿打着寒颤。
她睁着沾染水迹的眼睛,惊恐而茫然地四处打量。
透过那样浓重的夜色,她依然看到了这座城市炸毁后的悲惨镜头。
夜空里悬停的直升机已经消失不见。
她恍如立在一个人间地狱里,听着远处传来的人们的哭喊声和悲戚声,她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
漫天的火光照亮了这个被炸毁的城市。
她茫然朝前走,两肩的伤痕拖着淡红色的血迹从臂膀上蜿蜒而下,每走一步,心里都是颤栗般的疼痛。
她沿着刺骨的河岸朝前走,走了很久很久,火光和哭喊声在耳边渐渐淡去了,她才浑身一软,倒了下去。
前方是遮天蔽日的树林,高大的阴影在地面上投下阴森的形象。
树林有一半被远处蔓延过来的火势给烧毁了,枝头泛起一阵浓烟。
树林之前,是被炸得满目苍夷的城市。
树林之后,一辆黑色的房车缓缓驶过来。
车子驶到树林边停了下来。
驾驶座上的司机看向前方隐约的红光,不安道:“先生,我们还是不去了吧,刚才那一阵震动,好像地震了,那边有火光,别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们赶紧走吧。”
讲的是规规矩矩的中文。
后座上坐着一个衣装笔挺的男人,男人的脸隐在暗色里,一色寡淡,但笑得温和:“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这一趟真不凑巧,不过既然来了,那就继续往前走吧。”
司机只得继续驱车上前。
车开了没一分钟,又停住了,司机叫起来:“先生,不好,前面躺着一个人!”
后座上的男人微微一笑,毫不惊疑,“去看看是死的还是活的,死的就给他抬到那边城里埋葬了,活的就抬上车送去医院医治。”
司机得令下车,扶起车前的人仔细看了看,再度大惊道:“先生,先生,是个亚洲人!该不会是个华人!”
男人摇下车窗,轻柔地问:“是男是女?”
“男的,还很年轻,受伤了,还有气儿呢!”
“哦,抬上来,说不定是个老乡。”
司机依言把人抬上车,靠坐在副驾上。
后座上的男人探过身去瞧了瞧那人的脸,咦了一声,“这个人……”
司机问:“先生怎么了?”
“这人看起来很眼熟。”男人伸出白皙的手摸了一下那人的脸,擦过那道有缺口的右眉,怔怔道:“这人看起来真是奇怪。”
司机也奇怪:“难不成先生还认识这个少年?”
“奇怪。”男人摸摸下巴,眯起狭长的桃花眼,“外头好像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啊,啧啧啧,我们还是不要插脚的好,郑四,掉头走吧。”
郑四忙不迭点头,将车掉个头赶紧开走了。
他是不情愿大晚上开着车四处晃荡,可他家主子有这种古怪的癖好。
难得主子松了口,他像逃命一样将车开得飞快。
贝林佐纳市和意大利城市洛迦诺毗邻,所以他们的车开得快一点,马上越了国界,回了意大利。
凌晨两点,贝林佐纳市大爆炸的新闻席卷全球报纸头条。
捡了个受伤华人少年回来的段钰远回到位于意大利洛迦诺的私人公寓,叫来私人医生给脏兮兮的受伤少年处理伤口,然后脱了大衣松了衬衣领口坐在客厅沙发里按开电视看新闻。
电视一打开,贝林佐纳市大爆炸的新闻就跳了出来,记者现场直播的场景十分惨烈。
段钰远目不转睛看着,嘴边似笑非笑。
真是赶上好事了,他差点也被牺牲在那场爆炸里了,看来他捡回来的少年也是受这场爆炸影响。
他正欲换台,医生脸色古怪地走出来,手里还沾着鲜血,有些无奈道:“先生,您那个伤者是个女孩。”
段钰远愣了愣,突然想到了什么笑了两声,“哈哈哈,真是难为你了李医生,那你继续去医治吧,患者不避医,性命重要!”
三十出头的李医生红了脸,“先生,我怎么看那个伤者怎么面熟,似乎哪里见过,不知您有没有印象?”
段钰远一拍大腿,“对,我也在想在哪里见过那个人,不过刚才听你一说那是个女孩,我突然就有印象了。”
“是谁?”李医生忙问。
段钰远抿了一下嘴,有些不愿意启口,隐晦道:“那位的人。”
“那位?”李医生一愣,忽而恍然,“是是是,您一说,我记起来了!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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