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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虚中在心里默默念叨两句,也转身下了城楼,身后满城火把光芒,仍然在熊熊闪动,在东十字大街接口,潘易行换了微服,也未曾骑马,带着几名精悍家将,靠在街边阴影之下,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大片火光如海狼一般朝着这个方向涌来。
皇城哪里更不知道有多少人猬集,呼喊声浪之大,让人在此间都立不住脚。一名亲将猛的扯潘易行袍袖:“大人,皇城去不得了,回头罢!留得此身,大人才好行事!”
潘易行却没理他,只是在哪里喃喃自语:“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到底是谁,到底是谁?难道真的会是太子?难道真的会是太子!”几名家将对望一眼,架起潘易行就朝后跑,原路返回,奔向马前街赵佶所在地方。潘易行也不反抗,只是仰天长呼:“直娘贼,到底是谁!给老夫出来!你到底想要什么!”
在汴梁最北面,马前街不远处,杨凌正带着数十名亲卫在黑暗中静静守候,那些黑云都亲卫不住转头向南而望,更后面,五百北地甲士倏然而立,领头之人正是严世臣,当初那个莽撞的老三,如今愈发成熟,看着那在汴梁城蔓延得越来越广火光,杨凌等候一阵,轻声下令:“差不多了,该去寻赵佶了。”黑云都亲卫低声领命,杨凌终于回头看了一眼,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今夜乱事之后,千载之下,自己在史书上的名声只怕也不堪问了。
不过来到这个时代,自己又想痴心妄想的挽回天倾,在如许境遇之下,在几乎所有人的恶意相对之下,却没有给自己留另外一条路走,到了最后,自己不仅要做枭雄,还得当一个权臣,至于更遥远的事,此刻可以不必去想。
“这大宋怎么了?为什么连一个立下平燕大功的人都容不下?我只不过是想统强兵,打硬仗,帮大宋渡过命定的这场劫难啊……”转瞬之间,杨凌的神色就转为坚定。
“既然原本的大宋注定要灭亡,既然原本的大宋如我这等人注定要死,那么了不起老子就让这大宋改个模样!我就不信,老子会干得比赵佶这家伙还差!”
风潮如此,身在十王殿。在这段时间恨不得化身鸵鸟,让所有人都注意不到他存在的嘉王赵楷,同样也被卷了进去,也正如所有人预料一般,他不仅的确没有胆色格局悍然掀起这一场变乱,此时此刻更不敢趁乱侧身其中,好捞取最大的好处。
赵楷这个时侯就躲在自己寝殿当中,瑟瑟发抖,身边内使宿卫,绝大部分都让他们守在自己寝殿外,堵住十王殿的大门口,各处门户都闭得死紧,连遣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都少,如此大乱,不管什么时侯都有别有用心的人,既然有人想到去太子处卖好,也未尝没有想来烧嘉王这个冷灶的。
可是好容易进了十王殿,才说完现在变乱的大致情况,正准备进言的时侯,赵楷就已然面无人色,掩面踉踉跄跄奔回寝殿,唤来自己最宠爱的几名姬妾,还有才二子一女,一大家子就局促其间对坐哭泣,外间来投靠之人未免愤愤:“此时此际,圣人和东宫之间嫌隙大生,当速速会合圣人,向圣人讨诏平乱,东宫既去,国本舍你其谁?难道就在这里坐等么?万一东宫借势而起,天位有归,则夫复何言?就想安居十王殿为一闲散大王又岂可得?竖子不足于谋!”
寝宫之内,赵楷却没有半点雄心壮志,只是搂着姬妾儿女哀哀哭泣:“孤本不欲与东宫再争竞,只愿闲散一生全性命子女则罢,然则谁知道东宫竟然不安于位,在汴梁生乱!这是要逼圣人内禅啊!若然成事,则孤只能与你等在黄泉相见了!”
姬妾儿女们也跟着他放声悲呼,有些还不死心的仍然在问:“难道大王就没有其他法子了么?难道也没有其他心腹可用,保大王平安么?”赵楷惨笑着指着外面,哪怕十王殿在汴梁城最北,满城呼喊叫嚣之声也直透入庭院重重的深处,而火光也透过门缝窗棂投射进来,照得寝宫之内每个人脸上都是明暗不定,满满都是凄惶。
“一下在汴梁城就卷起如此大的声势,而无人出而平定,只怕此刻圣人都业已被胁迫!孤那个哥子平日里装作讷讷似不能言的忠厚模样,暗地里却早就收拢了如许人心!若不是诸人归心,如何能有这铺天盖地仿佛要将整个汴梁淹没的模样?孤又能去寻谁?孤又能去指望谁?现在就等着孤那哥子遣兵上门,将孤一家发到那个边远军州编管,在路途之上,多半就有一杯鸩酒,一根白绫!”他说得凄惨,身边姬妾儿女为其所感,悲声大放,哭得都没了人形。
赵楷哭了几声却又住了,神色中满满的都是怨毒:“都是那杨凌,自从他出现之后,一桩事情接着一桩,孤就到了这般田地!这杨凌与东宫,朕在九泉之下,也等着他们,大家一起沉沦饿鬼道也罢,谁也别想再轮回转世!”
一名知晓些赵楷近况的姬妾有所不解,赵楷怨毒于东宫赵恒倒也罢了,怎么又怪到了杨凌头上?却没想到,和杨凌往来,一向春风拂面,折节礼遇的赵恒,却一桩桩一件件的都记在心上。
“孤未曾接伐燕主帅是一误,然则童贯败了也就败了,孤没接主帅之位未尝不是有先见之明,名声无损。可那杨凌横空出世,却轻巧巧打打赢了伐燕战事,这将孤置于何地?回返汴梁之后,你专心理财事也罢,为何要得罪梁师成?为何要恶了旧党清流?还硬拖着孤为他撑腰,若不是他,孤何至于到这众叛亲离之境?东宫恶毒,自不必说,这杨凌也是害孤的罪魁祸首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