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九章 拥驾(十九)(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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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岁月,身周景物越是繁盛,这虚假的感觉就是越为浓烈,入眼之处,却是一片废墟景象,还有无边无际的尸骸,可现在,自己终于有机会,从这个噩梦中挣脱出来了,虽然这皇城之下,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就让这气运变动,来得更猛烈些罢!

把你们的这些刻毒,这些阴狠,这些用内斗毁灭这个文明的力量,都对着老子使出来罢,让这一切,从今夜开始粉碎,耿南仲轻轻掰开了赵恒紧紧抓着他胳膊的手指,转向向着这里望来的诸军,突然拔出腰间佩剑,举而指向杨凌,“诸军听令,拼死向前!撞开城门!先破宫门者,封节度,赏五十万贯!若擒杨贼者,不论生死,则裂土封藩!这是新君亲口许下!河东云内燕地,尽为藩国之属,但有勇烈之士,自去取来!且禁中府库所积,新君清君侧之后,则为全军之赏!若然食言,请将老夫之头去!”

如此重赏,震得诸军一时俱呆,全都看向站在大车之上的耿南仲,封藩之类的且不必说了,撞破宫门就是五十万贯,而且汴梁府库所积,俱为诸军之赏,这就是天大的厚赐,新君亲口许下,则诸军一哄争抢,谁还能阻拦不成?

俺们军汉手中兵刃,却也不是吃素的!突然之间,乱军当中就发出一声怪叫,多少指挥的军将,带着部下就来争抢各色器械攻具,一群乱军手快,一下就抓着了攻城撞木,扛上便走,剩下人等就抓着旁牌,以为撞木遮护,人人都是大喊,“俺们是破燕军,这五十万贯重赏,当是俺们的了,新君切莫忘怀!”

当号称破燕军的百余军汉拼命抢前之际,更多军士发疯也似的向着城墙靠近,羽箭如雨,只是向着杨凌攒射,万一让杨凌中了一箭,说不定就是封藩有命,城墙上箭雨也更猛烈了,大队涌进的乱军甲士翻卷般一排排倒地,可是红了眼睛的乱军甲士只是拼命朝前,也要向着杨凌身形发出一箭,这等重赏鼓起的军心士气,自然不是正道,也不足以支撑起一场大战的始终,但是在一时之间,真有人人舍命之势!

这样的箭雨下,饶是杨凌,也不得不后退几步,掩入高大的城垛之后,乱军之中,又发出一声巨大的欢呼:“杨贼败矣!”数千甲士,就以比之此前更猛烈十倍之势,撞向了火光中的宣德门!

无数火炬汇成光焰,似乎将汴梁夜空都涂成了血色,宣德门前,数千甲士就如狂暴的海潮!无数人在奔走呐喊,穿着文臣袍服之人也状若癫狂的指挥调度,无数羽箭飞射向宣德楼,而城墙守军也立起早就预备好的旁牌遮护,旁牌之上,密密麻麻的箭杆有如刺猬一般,更有亡命乱军,立起数十面长大旁牌,遮护着另外一队扛着铁头撞木的乱军,向紧紧关闭的宣德门撞去!

如潮一般狂乱的宣德门前,耿南仲紧紧卫护着赵桓,端立大车之上,就如这海潮中突出的岩石,为万军所仰望,耿南仲这一世,只怕也没有这般光辉雄壮的形象,这位耿老夫子,向以刚严端正形象示人,然则却是在仕途上热衷之极一人,才入仕途未久,本来他是赵楷的侍读,师徒名分既定,然则赵桓得人望之后,又拼命钻营为新君詹事,从此为新君师,转过头来,却对原来学生百般鄙薄。

在没有杨凌的时空,赵佶内禅大位与赵桓之后,赵佶本来还拥有一定的影响力,老臣宿将,不是赵桓初接大位就镇得住的,还需要赵佶发挥影响力,让这些老臣宿将服从中枢调遣,至少起着招牌的作用,但是耿南仲在国难当头之际,还积极动政变,将赵佶囚于龙德宫。

女真压境,摧破河北河东,宫中父子两人还撕逼大战,寒了多少人之心?中枢威权,自此一落千丈,而耿南仲辅佐赵桓,威福自专,这个中枢不仅葬送了多少军马。在反攻太原失败之后,耿南仲还在签书枢密院事差遣上主动遣散义军,指望再割更多的土地子民,换取与女真再度和议。

如此中枢,如此君王,第二次汴梁之围的时候,竟然已无多少勤王之师赴援,其间固然有能战之军基本打光的原因,也有河北京畿志士心寒,不愿再集义师为这个皇帝,这个主政的中枢卖命!

最后汴梁城,居然要靠郭京的六丁六甲神兵来保卫,郭京虽然荒唐,可也是条汉子,六丁六甲神兵哄散之际,郭京依旧力战而亡,可这耿南仲断送了他一直辅佐的赵桓之后,还觍颜在张邦昌的伪楚求官!

如此人物,在伪楚都呆不下去,逃归江南赵构朝廷,然后就一路贬斥下去,如此国家罪臣之一,最后虽然郁郁,但居然也得善终,大宋厚待士大夫,真是南北两宋数百年,厚待到狗身上去了!

此人在道貌岸然的外表之下,为权势真的是能不顾惜一切,杨凌宫变将耿南仲赶下台来,还给他留了一条性命,可这对于耿南仲而言,过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知道多少倍来着,今夜终于等着这个机会,耿南仲还顾惜什么?无非就是红着眼睛与杨贼拼到底而已!

在耿南仲一手持剑,另一手抓住赵桓胳膊,坚定的当在新君之前的光辉形象之下,眼中只有宣德门的乱军,自然没有注意到,是赵桓死死的抓着耿南仲的胳膊,连声哀求:“耿师,耿师!孤才得脱大难,现下终有机会,就是走了也罢!不然杨贼苦心孤诣布下此局,就是要将吾等全部一网打尽!耿师,孤向来一切都托付与你,这个时候,容孤一条活路也罢!”

耿南仲回,瞪大眼睛死死看着赵桓,眼睛里面血丝密布,吓得赵桓腿又是一软,“臣今日定扶保新君杀入禁中,迎养太上,让新君真正正位,此时此刻,杨贼都已然退避,正是人心如焚之际,岂能在此刻退缩?杨贼就数百人,这宣德楼前,义师何止数千?臣请新君,再不要出此言,看着臣等为新君成就大业!”

耿南仲恶狠狠的话语,堵得赵桓什么话也都再说不出口,他仍死死抓着耿南仲胳膊,突然之间,两行泪水就滚落出来,喃喃自语:“只随你们,只随你们,只求莫要害孤!”悲情模样,但有忠臣义士在此,直可催人泪下,不过所谓史上这背了父亲黑锅的赵桓,同样是历史耻辱柱上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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