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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坡是怎么存在的,什么时候出现的,是天然还是人工,有多大有多长,反正老人家我在这坡上走了五十四年,它的岁数肯定比我大。”
肖恩拄着拐杖,行走在队伍的前头。整支商队跟在老爷子的后头,十二个汉子拉着四辆拖车慢慢地在坡上朝上走。
“都跟紧点,即使是安全的路线,坡上也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安全。”
坡是一个到处是顶天立地的石壁和柱子的区域,据说是远古地下河流水冲刷侵蚀改道再侵蚀造就出来的天然巨大地下空间。远古的人们把类似的地方叫做喀斯特地貌,石林?溶洞?记不清楚,书上是这么说的。
然而在斯派斯,大家把回归隧道外面的这片土地,叫做坡。看不到边界的坡,生长着各种石柱石壁的坡,蕴藏着着危险之路和繁荣之路的坡。
坡很宽,很大,虽然商队在其中因为石柱石壁的遮挡视野受限行驶缓慢,然而依旧不能抹除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斯派斯人成功走到过坡的边缘的事实。镇子上对坡了解最多的,也只有领导商队五十四年的肖恩了。然而就连肖恩也不知道,坡的深处是什么样子的。在领导最初的几十拨商队成功开辟出安全行商路线以后,肖恩便再没有过深入过坡的经历。
“别东张西望地,跟着肖恩老爷子走。”山对着第一次因出远门而好奇的雷蒙德低声教育道,“坡的深处有传说中可以吸人魂魄的怪物,一不小心就会要了你的命。”
“别扯那些骗小孩子的神怪故事,雷蒙德我只是胖,又不是小孩儿。”雷胖子闻言缩了一下伸出去摸石壁的手,然后白了满脸横肉的山一脸,继续摸起来。
“山有点迷信了,不过还是看着路的好。”加西亚把背上的鼓鼓囊囊的行囊朝着上面捋了捋,转过头来对着好奇心满满的雷蒙德说。“坡上面不比家里,这里地方大,石林石壁也太多,太相同,如果没有走过好多次的人带着,一不小心就会陷在里面出不来的。”
“你看有些岔道上面的石壁有用红石画出的叉……”加西亚明了名嘴,又把头背回去,似乎默默地叹了口气,“你知道,为了这一条安全的路线,斯派斯牺牲的人,太多。”
雷蒙德骤然愣住,数分钟前商队才刚刚从一处岔道转弯过来,他的手上还有着那处岔路石壁上红石印迹擦在手指的淡痕。
“听到没,收手。”山一巴掌拍到雷蒙德摸在石壁上的肥手上,把胖子的手打下来。
“嘶,老山你轻点。”胖子回过神来,缩回来自己已然有些红了的肥手,放在嘴边吹着气,“打坏了你赔啊。”
“就是,打坏了人家家里的小娘子怎么办?自己的相公不就少了一只手了?”布莱尔在一旁笑着挑事,却也有意地引导着话题朝着轻松的方向走,“雷蒙德可比你小子强多了,你看人家才十六岁就有了小情人,你十六岁的时候还在镇口玩泥巴呢。”
“说得像你有老婆一样。”山也反过来同时嘲笑布莱尔。
“都别吵了,安静点。”加西亚的声音穿过挡住背影的行囊传到后面来,“你们这样后面拉车的前辈们没法儿认真看路的。”
“真奇怪,领队平时不是这个脾气的,这一上路怎么像变了个人。”小胖子低声嘟囔起来,然而转瞬便被同样严肃下来的布莱尔勾住了肩膀狠狠地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
“好好走路。闲话等扎营再说,你看后面的前辈们。”
雷蒙德转过脸去看后面的队伍,此时的坡坡度比转弯前陡了点,拖起来有些费力,十二个三十来岁的壮年大汉绷着胳膊拖着车,即使是扎营时最爱开玩笑的马迪大叔也是神情严肃,咬着牙关。
于是整个商队便只剩下了众人的发力声和拖车轮子撞在地面小石子上的沉闷声响。拖车上装着的手摇灯灯光因为拖车的摇晃在地上也照射出摇摇晃晃的光,把众人的影子拖在拖车的前后两头。
肖恩先生拐杖上的铃铛在出了回归隧道的那一刻便收了起来,距先生说是因为坡的深处有一些会被响动吸引的变异生物,沉闷的铃铛声在坡上将会传的格外远,无疑是为那些生物竖立起来一个发着光的灯塔。铃铛严格说来的作用只有两个,一个是在快到达聚落的时候告诉前方聚落我们到了,另一个就是在商队有成员失踪的时候通过铃铛声告诉对方商队的位置,让掉队的队员和拖车成功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不过这种方法在召唤来队员的时候也有一定的风险召唤出听到声音的变异生物……然而幸运的是几十年来大部队都紧跟着领路者的步伐,用到铃铛第二个功能的时候倒是屈指可数了。
换下铃铛的肖恩先生同时便携的手电固定在了自己与风衣配套的帽檐上,此时那手电正照应着前方,不算宽阔的两张石壁之间一片亮堂。
商队就在这自己发出的声音和光亮中缓慢地走着。
“来个人帮个忙,卡住了。”偶尔传来后方拖车队伍里这样的话。然后肖恩便停下脚步,等着后面的大伙儿帮着把卡在前面的石头移开,要么是敲碎,然后汉子们重新拉起拖车开始行进,肖恩才重回自己领路的岗位上。
斯派斯不比那些大地方,有先进的交通工具和发达的运输科技,书上说,先进地带的商队远行都是靠着用电的会走路的大家伙和用钢铁铺成的道路,然而斯派斯拥有的最先进的运输工具也就是这几辆镀漆的金属拖车了,在没有这些镀漆拖车前就连拖车也要每年换上几辆,因为在潮湿的空气中车子更容易锈蚀和腐烂。钢铁铺成的道路?更是没有,石头倒是不少,整个坡百分之九十五的地方都是那种坚硬潮湿的光滑石头表面,剩下百分之五的地方是石头缝里潺潺流过的地下河水。
倒悬的石钟乳滴下一滴清水,在下方的水坑里泛起一圈涟漪。
然后拖车的轮子压过浅坑,溅起水花,只留打散的看到底的水面和水面被打散着远去的车队倒影。
大约走了十五六分钟的样子,又过了一个岔道,商队开始直行,道路也开始宽阔起来,显然是过了比较危险和难走的那段陡坡,商队里面这才重新传来对话的声音,拖车队里面传来嘘声和叹声以及擦汗的声音,以及汉子们只是为了消除疲劳和沉闷并没多大意味的老旧段子。前面领路的肖恩老爷子也对着治安队四人里与自己交情最深的加西亚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了闲谈。
“加西亚来坡的次数,应该是最多的了吧。”
老爷子包着皮套的拐杖底部在地面发出传不远的声响,似是为了老爷子走路做着支撑,然而即使肖恩老爷子今年七十,这拐杖起的作用也更多的只是导路而已,老爷子身形硬朗,走起路来还是虎虎生风,说起话来也含着一口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