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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事屋内,凉九欢坐在花事了常做的那个软垫上,脸伏贴在香案上的上古远琴上。
面前回想的是最后他们所见的最后一幕。
当初青童君到浣音洞请求闭关的花事了出关医治姚应华,她担心君上的病情就告诉花事了:“美人师叔,我,我想和青童君一起去看,看君上,我担心……”
正说着,始终寂静无声的浣音洞,突然刮起一阵清风,眨眼之际,她就看清了一张近在咫尺的清绝脸庞,不由惊喜地忙扑进他怀中:“美人师叔怎能比欢欢还任性,若是被玄师叔和六师姐看到,我肯定又要被说成千古罪人了!”
花事了淡淡一笑,温凉的手指抬起她装巧卖乖的嗔怪脸,轻声道:“欢欢不再怕苍华莲境了吗?”
“嗯嗯嗯!”她闻言,不知为何会羞涩起来。
也许大概是因为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生出的一股,被人一语道破的小小别扭心吧。
要知道一开始,她因为自己是被灵智子卖在那里而不甘心被困束,一心想逃离那里。
后来,那么久的相处,她慢慢发现君上并不是要困住她,还有他对自己一点一滴的好,像极了美人师叔,所以她渐渐地化成见为喜欢了。
凉九欢嘿嘿一笑,下意识地点点头。
花事了怎会看不出她那些情绪的变化,紧紧地抱了她一下,然后松开她道:“快去吧,喜欢那里就多呆几日,也免我闭关期间你会无聊。”
她重重地“嗯”了一声,就要离开他的怀抱,窜回花事屋收拾自己的行李,却被一石子给莫名地绊倒,身后的花事了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将莽撞的她扶起来:“看你,化成人形也要一整年了,怎还是如此不习惯?”
“你啊,这样系衣带很容易松开的,喏,看好,是这样系的,看好,小呆瓜。”花事了对着她摔乱的衣服,又是摇头,又是叹息,看她一脸傻笑,不由嗔她。
“咦?美人师叔,我好像很久都不停你絮叨我了,怪想念的,嘿嘿。”凉九欢伸手扑棱扑棱倒在嘴中的乱发,歪着脑袋,小脸笑成弯月。
他神色少有的认真,所以并未注意到自己说起话来,也是极为少见的絮絮叨叨。
“看仔细了吗?”花事了又嗔她一眼,把自己系好的精致样式重新解开,将衣带放入她手中,略带责备道,“自己来试一遍,女孩子家总要长大的,到时……”
“到时怎么了?”他说到一半,望着傻笑个不停的小脸,不由出神起来,连凉九欢的好奇都没注意到。
凉九欢不觉有怪,只当他最近不停出现的发呆症状又复发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嘻嘻着说:“到时候,欢欢长大了就给美人师叔做新娘,反正在欢欢心里,只有美人师叔给系的衣带最漂亮!嘿嘿……”
她口中顺嘴就出的“新娘”二字,庄严又沉重地砸进花事了的心脏,眼前一时间一片模糊。
他垂下手,松开她的衣带,心如刀绞地闭上眼睛,越过她一步一步往浣音洞口走去,口中不停地呢喃着:“新娘……新娘……”
那声音异常的悲戚与空洞。
“美人师……”凉九欢被这一幕吓得正想拦住他问怎么了,却被突然冒出的战奇抓住手腕道,“其实你明知道他心中的新娘是谁,为何还要说出这么幼稚的话,徒增伤悲?!”
“我,我……”
是啊,她是有私心的,她想听花事了亲口对她说出浣音调中的水影女子,她想让他忘了她,从而眼中、心中、思念中,都只有她凉九欢……
战奇的那句话,就像一声平地炸雷,忽然无情地击中了她深藏内心的自私,但也狠狠地惊醒了她不敢碰触的一个事实。
那就是,美人师叔心里有个爱至深的女子。
一个本以为一时的分开,却不想竟是永远的诀别。
如今,往日一幕幕的回放,一想到自己每次离开美人师叔身边的那么轻易、那么毫无顾忌、那么随便,眼泪便顺着琴身,无声地悔恨流淌。
关于新娘那个答案,她没有等到花事了的回应,花事了也没有等到她的认真。
尽管已从黑衣女人的口中得知,那个浣音调中水影女子就是她自己,可她仍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仍然会计较,美人师叔,你爱的到底是那个我,还是这个我。
凉九欢抱着上古远琴走出花事屋,屋外站了很多人。
有熟悉的,有不熟悉的,身在人群面前,原来在天虞山自以为混的风生水起的她,此刻也会感到陌生和孤单。
“欢宝,你的手……”在众人面前正与姚应华协商要事的灵智子,一脸肃穆,此刻看见她走出来,乍然被她的两双手怵惊了。
那双纤瘦苍白的手,沾满鲜血,偌大的血珠顺着指缝,蜿蜒着直往下流。
“欢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