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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荞命人先一步到俞府传话,请俞仲尧等她到了,听她说完要事再出门。
到了外院,白管事上前来,“三爷在花厅。”
沈云荞到了花厅,见礼之后,开门见山,把章兰婷告知之事复述一遍,末了道:“我虽然气得不轻,但是并不敢确定属实,便想先跟你说说,命人尽快查实。”
俞仲尧眸中寒光一闪。他知道顺昌伯父子的动向,但是并没派人进到章府随时探听消息,对这些关起门来才说的话也便无从知晓。
他颔首,“我稍后便吩咐人去查查,下午命人去廉王别院看看。”
沈云荞听了,欲言又止。
俞仲尧道:“有话尽管直说。”
沈云荞这才道:“三爷的意思是,要人监视章文照下午去不去廉王别院,妥当么?不应该阻止他或是索性抓起来么?”
“不需如此。廉王若是连这种小人的话都听信,并且加以利用,那么——”俞仲尧微微扬眉,眼中寒芒更盛,“也不需留着他了。”
他的意思是,不介意有个在朝堂处处作对的人,但是绝不能容忍品行卑劣的人。沈云荞缓缓吸进一口气,轻轻点头,“明白了。”
“多谢你及时告知。”俞仲尧笑了笑,“不必忧心,依我看,廉王多半不会让顺昌伯父子如愿。”少许的不确定,是因孟滟堂以前对待关于洛扬的事,总是头脑发昏。
沈云荞会意,心绪缓和下来,逸出笑容,“那我不耽搁你,去内宅了。”
俞仲尧颔首,唤人送她去后面,吩咐白管事几句,依约去了高府。
沈云荞去往内宅的路上,猜想着孟滟堂会如何行事。念及这个人,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简西禾。
简西禾,如今是何情形?
只要她愿意知道,便能打听到他近况或去向。
但是没必要。
他分明是给了她最大限度的成全,回京之后,从不曾做过任何与她有关让她侧目的事。
既然明白,接受他这番好意,把日子过好,才是对他这份善意最好的回报。
他是她前尘浮光掠影中一道很美的风景,给过她照顾,给过她真心。
她从没把他当做送到面前的选择之一。他是简西禾,是她欣赏的男子,是她愿意与之成为朋友的人。际遇不允许,便封存在心底,记着他,尊重他。
若是余生咫尺天涯,她也不会认为他的选择是因自己而起。
绝不是。
那种男子,情缘聚散只是他生涯中的要事之一。
只愿他安好。
姜洛扬与俞南烟笑盈盈地出门相迎,沈云荞这才敛起心绪,与两人进到正房说笑。
房里空气清甜,来自于大花瓶里的香花。一色的紫檀木家具,因着是新婚,坐垫桌围等等,都是喜气洋洋的大红色。
到了东次间,去寝室取东西的芙蓉撩帘出来,沈云荞无意一瞥,看到了门口屏风上的图案很是眼熟,不由咦了一声,抬手指了指,“我去看看行么?”
姜洛扬点头一笑,“当然可以啊。”
“去看屏风么?”俞南烟笑道,“我昨日才看了半晌,是嫂嫂以前亲手绣的。”
沈云荞到了屏风近前,看了看绣工,果然是出自洛扬之手。那是一副猫蝶绣图,十来只大小、颜色、神态不同的猫儿在草地上嬉戏,样子惟妙惟肖,煞是可爱。屏风用的是一种纯白色极纤薄的布料,便使得光影映照下,猫蝶图可以清晰地浮现在地上。
沈云荞记得这幅图的由来。是洛扬以前做绣活赚点儿散碎银两的时候,一家铺子给了花样子、布料、绣线,要她三个月之内绣完,许下的价钱自然不低。
洛扬足足忙了两个多月,那家绣铺的老板却遇到急事,匆匆忙忙把铺子盘给了别人。平日的这种小营生又不会立字据,自然就不作数了。洛扬倒是没觉着自己白忙了一场,是打心底喜欢这绣图,照常绣完,自己妥当保管起来。
之前逃离京城,洛扬自是不能带上这种心头好。还是二夫人把她房里的东西转到别处封存告知洛扬之后,一些旧物才失而复得。
洛扬没让姜夫人看过这些。这样的物件儿,证明的不过是她以往过得不好,她不想让母亲睹物心酸。
姜洛扬解释道:“外院的人手脚麻利,吩咐下去没两天,屏风就装裱好送了过来。”难得的是俞仲尧也喜欢,无意间看过这绣图之后,便亲自吩咐白管事从速装裱好,指明放在寝室。
“好看。”沈云荞由衷地道。
“你要是喜欢,我也给你绣一副。”
“不用。喜欢是真喜欢,但是不准你做。”沈云荞连忙摆手,“把图样子借给我,我让针线房去找相同的布料做一副。不准你再做针线了,累眼睛。”
“嗯。”
“沈姐姐,那你让针线房的人多做一副吧。”俞南烟俏皮地笑,“我也喜欢得很,只是还没来得及跟嫂嫂要图样子——你把图样子借走,那我岂不是要多等很久?”
“这好说。”沈云荞笑着回到东次间,“等两幅都做好了,我好好儿瞧瞧,哪个更好就给你哪个。”
“好啊,我就等着坐享其成了。”
说说笑笑到至巳时,姜洛扬让两个人留下说体己话,自己到了小厨房,亲手做了八菜一汤,都是两个人平日里爱吃的。
用过午膳,沈云荞和俞南烟都变成了慵懒的猫。
俞南烟掩嘴打个呵欠,转往西梢间,“我得去大炕上睡一觉。”
连翘笑着跟过去,服侍着她歇下。
姜洛扬引着沈云荞到了东厢房。东厢房布置成了她的小书房兼宴息室。
沈云荞在架子床上躺下,姜洛扬问道:“睡之前,方便跟我说说遇到了什么不快之事么?”
“以为掩饰得很好,还是被你看出来了。”沈云荞笑笑,“也没想瞒你,但是南烟在,有些话不好当着她的面儿谈起。”随后,说了由来。
姜洛扬思忖片刻,“我自认他们不可能抓到我别的把柄,他们有这种打算,不外乎是污蔑于我,妄想能够让廉王相信能够借此事要挟三爷,要俞府颜面扫地。妄想是一回事,能否如愿是另外一回事。我估摸着廉王不会理会他们的。”
“嗯,三爷也是这意思。”
姜洛扬不可能忘记孟滟堂这个人,自相识到如今,那男子一步步的转变,她都看在眼里,感激于心。谁一生不会做几件傻事呢?傻过之后引以为戒,别人便不该忽略,只耿耿于怀他的过失。可恨的是顺昌伯父子两个,“到如今,他们还是不肯罢手,不肯给我清净。这件事兴许不用三爷出手便能解决。”她抿了抿唇,目光一寒,“但是,我日后会寻机惩戒顺昌伯——受够了他。”
算计她,便会让好友生气,让母亲动怒,让俞仲尧膈应,这是她无从容忍的。
沈云荞展颜一笑,“早该如此了。”
“你别生气,犯不上。”姜洛扬笑着给她盖好锦被,“睡会儿吧。”
“嗯!”沈云荞转身向里,闭上眼睛,“你也快去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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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廉王府别院。
章文照毕恭毕敬地站在孟滟堂面前,讲述着父亲和自己的打算:“……假如谁若是有意,抱得美人归,倒也不难,全不需为此事消沉……”
孟滟堂窝在软榻上,神色像足了慵懒的大猫,他一直心不在焉地听着眼前那小畜生絮絮叨叨,十句里也就听进去了三两句,即便如此,也不难明白是何用意。
洛扬在顺昌伯父子眼中,是个即便嫁了人撇清关系还可以利用的人。
俞仲尧在他们眼中,是个能为了一些栽赃的龌龊小事就能休妻的人。
他孟滟堂在他们眼中,则是个钟情于谁便要不择手段得到的浪荡子。
可惜,他们都错了。
洛扬在意俞仲尧,太在意,所以不会让自己的事给俞仲尧带来麻烦。
俞仲尧爱洛扬,给她的宠爱、理解、信任,寻常人难以比及。
他孟滟堂,以前想过不论如何都要得到洛扬,而现在已不会。绝不会。
自己被人理解与否,无所谓。他只是为洛扬不值,满腹愤懑。
孟滟堂把玩着手里一串佛珠,沉声唤“来人”。
侍卫应声而入。
孟滟堂睨了一眼章文照:“把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绑了,逐出京城,流放至——”他思忖片刻,“记得贺园么?”
侍卫点头,“记得。”
“把他打发到贺园,一生为奴。”
“……?”侍卫抬眼看着他。
孟滟堂挑眉,眼神顷刻如刀。
侍卫这才恭声称是,依言将章文照拎了出去。片刻后折回来,欲言又止。
孟滟堂没好气,“怎么?我这个闲散王爷发落不了这样一个败类?”
“自然可以发落。”侍卫道,“属下只是觉得,您将他打发到贺园,有点儿让人深思,帮俞少傅帮的是不是太周到了?”
孟滟堂勾了勾唇,“帮人何尝不是帮自己。男人之间的争斗,不该卷入无辜的女子。你吩咐下去,哪一个瞒着我对俞夫人之事多说多问,别怪我不讲情面,将之点了天灯。”
侍卫神色一凛,连忙行礼称是。
孟滟堂摆一摆手,让侍卫下去,扯过毯子盖在身上,按了按眉心,闭目小憩。午膳后又服了一碗汤药,这会儿药劲上来了。
这些日子喝酒喝得太多,到今日是真喝够了醉怕了——早间醒来,脑仁儿都疼,人与心魂像是分了家。
不能再这么过下去了,他不能够被酒毁掉。
章文照的事情,就这样让他爽快地解决了,醒来之后回想一下,不打算让人跟俞仲尧提及。当然也明白,他这边什么都不说,不代表俞仲尧不知情。
但是他要见俞仲尧一面,有些无关情场的疑问,需要俞仲尧给他解开。不然的话,总是不能心甘。
是因此,他命人去传话:明日他要到俞府一趟,有些话要跟俞仲尧念叨念叨。
翌日他太早醒来,如何也睡不着,便早早地到了俞府。
俞仲尧在后方的练功场,指点几名护卫拳脚骑射功夫,命人请孟滟堂到就近的花厅等一等。
孟滟堂一面走,一面留心打量着俞府的景致。云霞翠轩,烟波画船,花间竹下,暗香清远。
这是俞仲尧与洛扬的家,氛围清雅,是个适合一生安居的所在。
孟滟堂没进花厅,转到近处的竹林外围,坐在竹制的几案前。享受着秋日早间的凉风送爽。
片刻后,俞仲尧寻了过来,穿着一袭玄色练功服,神清气爽,落座后道:“怕你等得心急,便没去更衣。”
孟滟堂失笑,“你跟我何时讲过礼数?我要是连这个都计较,早被你气死多少回了。”
俞仲尧也笑,命人上茶。
孟滟堂道:“难得你还会练功舒展筋骨,我却是不行,情愿多睡会儿。”
“必须如此,不然我早就病痛缠身下地见阎王去了。”俞仲尧从小厮手里接过茶壶,亲手给孟滟堂斟了一杯茶。
孟滟堂指尖轻叩茶几算是谢过,凝了俞仲尧一眼。这厮为人挺矛盾的,大事上跋扈至极,细微小事上,又总是愿意照顾别人一二——这是在风溪见面接触多了,他才发现的。例如亲自倒茶、用饭时给人斟酒之类的小习惯。
是不是哄孩子的年头多了,形成习惯了?——小皇帝和俞南烟,幼年时都需要他这样的照顾吧?
“找我是为何事?”俞仲尧问了这一句,摆手遣了近前服侍的。
孟滟堂啜了口茶,是碧螺春,甘爽怡人,他眉宇舒展开来,放下茶盏才道:“有些疑惑在心头萦绕多年,今日忍不住了,要亲口问问你。”
“说来听听。”
孟滟堂看住俞仲尧,“当初皇上登基时还年幼,我则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你若是助我夺下皇位,我应该与皇上一样的倚重你——我是什么性情,如何对待心腹,你大抵也清楚。但你偏不肯那么做,为何?”
俞仲尧微微一笑。
孟滟堂继续道:“只是因为你与他相识在我之前?只是因为太后与令堂熟稔?还是你从那时就看准了,皇上会一辈子像个孩子似的依赖你?”
“这些只是原由之一。”俞仲尧道,“俞府经历过怎样的灾难,你也清楚。如今也该清楚,南烟小时候住在宫里长达几年之久。我年幼年少时顽劣,这你大抵也了解。十几年岁月,长辈、手足予以我包容纵容关爱,我来不及回报,他们便已撒手人寰。”
孟滟堂颔首,“那心境我无法切实体会,但是可以想见。”
“之后,年幼的皇上、南烟,都需要人照顾。两个人性情与我迥异,全不似我儿时,处境却与我家破人亡时相差无几——能够照顾、纵容他们的人,在这尘世少之又少。孤立无援。他们不是我,也是我。这样说,我不知道你能否明白。”俞仲尧温缓一笑,“我想给失去的亲人的回报,此生已无机会,有意无意的,扶持皇上可能是我弥补那份缺憾的方式。”
“明白了。”孟滟堂勾了唇,“你大抵也是看不惯我这样为人兄长的人吧?不知帮衬手足,反倒一直想从幼弟手中强取豪夺关乎他性命的皇权。你们俞家的人手足相亲,在京城是出了名的。”
俞仲尧颔首,“没错。这也是原由之一。”
“但是不管怎样,你承不承认,这许多年是意气用事舍近求远了?”孟滟堂笑意更深,“那个爱哭鬼,几乎能把你累死,可我不同。我要不是遇上了你这煞星,不会一度变得猜忌疑心颇重。”
俞仲尧轻轻一笑,不予置评。
“争了斗了太久,其实你尽可以将我赶尽杀绝,但是你好像从没那心思。”孟滟堂眼中有了点儿笑意,“打心底,还是认可我的为人吧?要是我品行卑劣至令人发指的地步,我才不信你还能顾着皇上的名声留着我。同样的,我看你亦如此,嚣张跋扈的确可恨,但你还真没做过让我嫌恶的事情,也就从没动过用旁门左道取你性命的心思。”
俞仲尧仍是笑。
“得了,我总算明白了。你的理由太简单,也太复杂——这就是见仁见智的事儿。”孟滟堂又喝了一口茶,悠然起身,“我要走了。”
俞仲尧起身,送了他一段,“只是来找我说这个?”
“对。”孟滟堂颔首,“我要弄清楚,自己并不输于谁——最起码,我不会懒到皇上那个地步。也要你清楚,你不是我的仇人,只是对手。你给过我机会,我也没想过无所不用其极地除掉你。你得感谢我。”
“那我就谢谢你。”俞仲尧虽然有些啼笑皆非,心里是认可这番话的。一步步站稳脚跟的过程中,孟滟堂真不是没有机会下毒手试图除掉他,但是孟家人的血液里都有着一份善良,凡事不会做绝。他呢?对于品行卑劣之人,他会赶尽杀绝,反之,为人行径磊落的,他都愿意给人留条路去重新开始。
孟滟堂离开俞府,去了宫里,给太后请安,去见皇帝。
太后一度见到孟滟堂就恨不得蹙眉叹息,近几年才能做到不动声色,和和气气地与他说话。
这一次,孟滟堂行礼时,比以往恭敬几分。
太后笑着让他落座,命人上茶,和他闲话家常:“你年岁也不小了,怎的还不娶妻成家?皇上也不好给你赐婚,自己该张罗了。”
孟滟堂笑着打哈哈,“一直没有合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