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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天伟主动找上门有两次,一次是因为许桐被警方扣下,这一次就算他不说陆北辰也清楚,他是为了梵尼。人活于世总要牵挂,就算毫无牵挂,那么也有剪不断的朋友或亲戚联系。但,梵尼除外。梵尼自小就跟着父母东搬西迁,从中国辗转到了国外,又在国外几个城市甚至国家转来转去,所以连带的,她也没有固定结交的朋友。她父母离世后她便又来了中国,在一些跨国公司工作,但打小形成的性格,她不是很爱结交朋友,再加上常年在国外形成的生活习惯,倒是跟国人有些格格不入,这就更造成她除了工作同事外没什么推心置腹的朋友的原因。如果不是因为她在国外时的那位亲人,她可能至今还会被关在疗养院中。
罗池将小会议室腾了出来给陆北辰,目前案情的新苗头还未剑指盛天伟,所以将他拉进审讯室也不大合适。小会议室不大,也就二三十平的样子,平时只是供公安小组商讨行动的地方。所以今日专门辟出来给他们两人也算合适,空间太大会心生距离。
一杯咖啡,浓香适宜。窗外光亮渐暗,夕阳拖着老长的尾巴滑落天际,红霞渐隐了最后一抹彩晕,深秋的薄凉就漫了上来。起了风,警局外栽了不少老槐树,那些泛着金儿的叶子就簌簌而落,清洁工的扫帚刚过,又平铺了一层金色。室内温暖,再有这么一杯咖啡,慵懒又静谧。
静世之秋,人心却浮乱,这个季节也就成了多事之秋。
“有你陆大教授坐镇,这里的咖啡也好喝了。”盛天伟放下咖啡杯后,半认真半讥讽地说道。
陆北辰慢悠悠地喝着咖啡,闻言他的话后,将杯子轻放一旁,轻描淡写地说,“人生苦短,但总不能苦了自己的舌头。”
“人生的确苦短,但我认为绝大多数都是庸人自扰,又或者扰了别人才苦了自己。”
陆北辰淡淡一笑,“你的意思说得清楚,看来我成了找别人麻烦又给自己添了麻烦的人。但我的想法多少跟你不同,清者自然会是自清,哪怕真的被人抹了脏东西,只要底子是干净的,就总有干净的一天。”
“只可惜,你从来没相信过我。”盛天伟眼里已不是含笑,眉梢染了落日余晖的凉。
“案子进行到现在,我想你也应该明白,有些事越是遮着就越是麻烦。”陆北辰摩挲着杯子的把手,似笑非笑,“而且,既然我有心要在这件案子上跟你纠缠,那么势必是要查出个水落石出。”
盛天伟沉默,盯着眼前的咖啡杯若有所思。
“你是从商的,所以在做任何决定必然都是三思而后行,每走一步都要朝前看上三四步。”陆北辰朝椅背一靠,语气轻淡,“能主动来,想必也是权衡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盛天伟看向他,“我只是不想把无辜的人扯进来。”
“例如,许桐?”
“既然你都知道许桐是无辜的,为什么你们的眼睛还死盯着她不放?”盛天伟不悦。
陆北辰的神情始终淡然,“她是不是无辜,一要看你是不是有所保留,二要看证据。我相信许桐无辜,单单只凭我对她的了解,相信她的人品而已。”
盛天伟的眉头微蹙,暗自咬了咬牙。
小会议室里是安装了摄像头的,除非是有行动需要保密下达关闭文件,否则摄像头是不允许关闭的。罗池和语境他们几个待在办公室里,通过电脑屏幕能看到小会议室里的情况。此案牵涉得广,又因为一盏青灯和一个木偶的出现提供了新的破案思路,专案组成员已经近乎分身不暇了。
语境、潘安和鱼姜三人尚算空闲,他们三人属于实验室的人,不负责破案,只会对新出现的线索或证据、而且还是法医范围内的负责,说到底,案子到现在,他们三人只是随时候命。监控器中,盛天伟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相比前些日子的英气刚毅,现在看上去有些憔悴。
潘安端着一盘切好的梨坐在沙发上,只扫了监控器一眼就没再像他们似的凑热闹。北京入秋天干气躁,秋梨就成了最好的润喉水果,一块梨子被他咬得脆生冒水,嘴巴除了吃东西,也发挥了喋喋不休的功能。
“罗警官,听说你正在追求顾家的小幺,要是被她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我看你们的亲事要黄啊。”
罗池想靠在椅子上,双手插兜,慢悠悠道,“你以为我愿意管这事啊?要是他盛天伟没犯事,我也落得清闲。”
“我觉得他是好人。”鱼姜靠在旁边说。
罗池偏头瞅她,“姑娘,你看人好坏都凭感觉的?”
鱼姜挑眉,“当然,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顶上你们大男人的所谓理性分析。”
“好人坏人又不会写在脸上,看上去挺好的人说不准就是个杀人犯BT份子。”语境从潘安的水果盘里捏了片梨塞嘴里,反驳了鱼姜的说辞,“而且,我并不相信你的第六感。”
鱼姜素来是跟语境吵嘴的,在实验室两人会从工作吵到生活,但并不是彼此看不顺眼,只是性格使然而已,就像此时此刻,天生情商超低的语境就这么一句话又把鱼姜给得罪了。她同语境理论,语境就搬出了证据。
“你觉得盛天伟是好人,可陆教授现在在怀疑他。我们都认为顾初是好人,可你对她很不友善。”
鱼姜听了这话不高兴了,“我可没说顾初是凶手吧?”
“可是,你对她的态度比对凶手还要恶劣。”语境轻哼了一声道。
鱼姜被他说得脸红一块白一块的,她几番想反驳语境的话,又一想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打住了,再说,还有一个潘安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热闹,她才懒得去做小丑,便不咸不淡地回了句,“说话要过脑子,这些天我可没为难她。”
那晚陆北辰的心思很明确,就算她再不想承认也能看得出来他有多认真。这么多年,要说实验室里的人平日能开得玩笑,但陆北辰真的板起脸来谁都不敢多说一句,除了她,所以,不论在国内还是国外,但凡是实验室里的人都知道她在陆北辰面前是跟其他人不同的。至于这份理由,她知道,陆北辰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陆北辰不会刻意强调,她也从不在外人面前提及。
然而那晚,陆北辰对她提出了警告,那警告落在她耳朵里如同芒刺,扎得她的心都流了血。面对这份警告,她做不得什么事,只能选择缄默。所以,任由听他们津津乐道这几天他是怎么宠得美人笑,甚至听说了他确定心思要结婚的消息,只能痛在心里。惹不起只能躲,眼不见虽说不能做到心不烦,可最起码她控制了自己的脾气,如果天天跟顾初相对,她必然会忍不住揪住她说,你就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待在Vic的身边?
有些人在爱情里面是吃了一百个豆不嫌腥,有些人是在同一个坑里能栽上好几次跟头都无怨无悔,他陆北辰就喜欢那么贪慕虚荣的,她也没辙了。
罗池对于语境和鱼姜的争论不感兴趣,他是做警察的,从不会在意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的这种嘴上功夫,他要看的只有证据。眼睛盯着监控器,良久后说了句,“但愿这盛天伟会明白,有些事不是凭着一己的财力就能解决。”
潘安懒洋洋地在那边接话,“盛天伟是个聪明人,要不然今天他就不会来了。”
……
正如潘安说的,盛天伟是个聪明人,而且,就算他身陷囹圄,聪明人也会想出自救的办法来,不管当初他是对警方有多少意见,此一时彼一时。
“当你提到你为了梵尼而来的时候,我就预感到我的生活将不会平静了。”盛天伟语气淡淡。
陆北辰没开口,只是安静聆听。他从不担心这次盛天伟会像上次似的有所隐瞒,今天,他必然会将知道的事全盘托出。所以,他不急着催,也不急着开口发表任何意见。
“但请你们要相信我,穆青灯嫁人,眉首失踪这就是我能告诉你们的事实。”盛天伟叹道,“对外,我不能宣称说眉首失踪梵尼疯了,只能统一口径说嫁了人,毕竟这件事传出去对集团的声誉不好。”
“我能理解。”
“梵尼是五年前被沈强吓疯的,她做了我半年的助理,后来我才知道她近乎每天都受到惊吓。”盛天伟回忆起当年的事,语气沉重,“沈强那个时候为了眉首近乎疯狂,不但在言语上对我的助理造成恐吓,还接二连三伤害了梵尼,所以无奈之下我只能选择报警。我让沈强坐了牢,没想到他被放出来之后还是不老实。”
陆北辰喝了口咖啡,对他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妨从你的第一任助理穆青灯说起,当然,我有大把的时间,咖啡又是免费续杯的,如果你想从郭香云说起,我也乐得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