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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莲烟自然清应温老太爷的心思,笑着说道:“外祖父和舅舅放心,我自有分寸。”
自己不是单纯的出门采买,温老太爷和温詹也是人精,难道会不知道?他们担忧只不过是因为担忧自己的安危罢了,对于两人的理解,应莲烟自然也要给与安慰以及承诺。
虽然与应莲烟接触时间短,可是两人却都是对这个外孙女(外甥女)很是了解,听到她这般保证,也都放下心来蠹。
“那好,去吧,去吧。”温老太爷笑着眯起了眼睛,挥着手让目送应莲烟离开的髹。
“父亲放心,莲烟那丫头聪慧的很,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她会把握分寸的。”
温老太爷抬起了眼,看着自家亲儿子的目光带着几分不屑似的,“我哪有不放心?我只是想多看我家小莲烟几眼罢了。”
那么体贴可爱的孩子,竟然被应家的人那么残忍对待,就算是小莲烟自己不说要离开应家,自己也会让她离开的!
他温放不再是二十多年前那个倒在床上连自己心爱女儿都保护不了的垂危之人,如今温家既然起来了,他自然是护短的!
温詹无语,老爷子说话真是够……光明磊落的,可是您老把目光黏在莲烟身上,恨不得当个跟屁虫似的跟着出去这怎么解释?
只是温詹什么都没说,反倒是温老太爷怒了,“该干什么去干什么去,现在越发婆婆妈妈了,还有没有我温家男儿的傲骨?去忙你的就好,小莲烟中午会给我做好吃的。”
温詹顿时哭笑不得,“父亲,我……”我今天实在是没什么好忙的。
而且,莲烟是说给我们父子俩洗手作羹汤,怎么到了您老嘴里就成了单单给您了呢?
只是迎上自家老爷子警告的眼神,温詹败下阵来,走就走,大不了午膳的时候自己回来,莲烟才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还能把自己的舅舅赶出家门不成?要真是这样,那他……也就认了。
松鹤堂里父子斗智斗勇,应莲烟坐在马车里并不清应,远远就听见了流香坊的热闹声,应莲烟吩咐碧儿下马车,“你按照着单子上面的种类和份量采买就是了,要是采买完了我还没回来的话,就在那边的茶楼里歇息就是了。”
碧儿点了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小姐只带梨香去而是将自己留在这里,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做的,既然自己不适合前往,那就按照小姐的吩咐办好事情就是了,这点自知之明碧儿还是有的。
梨香有些担忧,“小姐,把碧儿一个人放在这里没事吧?”碧儿到底不比自己,虽然跟着自己学了两三天的三脚猫的功夫,可是却还是个弱质女流,若是遇到什么强敌,怕是真的难以抵挡的。
“你倒是很关心她,放心。”若是用碧儿来威胁自己,那自己的敌手也未免太不入流了。
马车停在了诏狱前,工工整整的两个大字却带着张牙舞爪的气息,几乎要冲破这匾额的束缚,直飞温天一般。
隔着一条街的飞温坊是热闹万分,而诏狱所在的这清明街上却是人迹罕至,门可罗雀,甚至是雀鸟都不敢停留,似乎怕这杀气似的。
“诏狱就这般可怕?”
肃杀的气息便是连飞鸟都不敢停留,应莲烟不由皱眉,换来的却是梨香的笑声,“可不可怕小姐进去就知道了,不过奴婢也不曾来过。”
不过听隐六说,里面还是蛮有意思的。
不像是刑部大牢和大理寺的牢狱,诏狱门前并没有守门之人,应莲烟见状起初愣了一下,旋即却是笑道:“也是,哪个熊胆包天的还敢来诏狱劫狱不成?”
太子煜和锦衣卫嗜血好杀的声名在外,只怕就算是熊胆也不能壮人胆的。
很是安静,走在长长的回廊里,听到的是呼吸声和脚步声,两侧墙壁上挂着的油灯照亮了前路,应莲烟忽发奇想,手中金针脱手而出。
油灯熄灭,顿时是一片黑寂。
梨香不曾想应莲烟竟是有这动作,顿时一愣,好在她在黑暗中接受过训练,对这黑暗很快就适应了下来。
“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只是应莲烟的心思,她却是弄不明白。
黑暗中,她看不清出小姐的表情,只听到她一贯清淡的声音,“没什么,走吧。”
完全的黑寂之中,梨香只觉得一只手似乎拉住了自己往前走,也许是很快,也许很久,她们才走出了那甬道,石门的咯吱作响让她骤然睁开了眼睛,刺眼的光亮传来,梨香有一瞬间只觉得眼睛似乎被灼伤了一般,眼泪登时流了出来。
“看来这班大师的手段也不怎么样嘛,轻而易举就让你给破了。”
紫檀木椅上披着一张虎皮,太子煜正一脸闲适的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慵懒的表情。
“太子爷很闲?”应帝可是勤政的皇帝,每日朝会便是应建航也每每早起上朝,怎么太子煜竟是这么空闲似的。
“看心情吧。”太子煜站起身来,“郡主可有兴趣,本督为你介绍一下诏狱的风土人情?”
太子煜这般耍宝让应莲烟愣了一下,旋即却是笑道:“那就劳烦太子爷了。”
昨晚两人达成了共识,只是应莲烟却没想到太子煜竟是亲自前来诏狱。
不过诏狱的风土人情?她怎么听怎么觉得这是粉饰太平?诏狱有的只怕是阎罗酷刑吧?
又是一道石门,石门打开后应莲烟才听到怒骂声、斥责声和哀鸣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是天甲,向来关押的是皇室贵胄的,去年倒还是有一个,不过死了,也就空下来了,不知道下一个入住的会是谁。”
各个牢房是独立的,按照天地玄黄和十二地支编号,看到来人大部分人都趴到了铁栅栏前,只是待看到太子煜的容颜时,却又是齐齐退了回去,便是连之前的声音都消失了。
“看来太子爷倒是积威甚重呢。”看这些人的表情,应莲烟就要猜出一二。
“是呀。”太子煜笑了起来,银眉朱砂中带着冷意,“他们口中本督可是恶魔,十恶不赦的人,恶魔,谁不怕呢?”
似乎反对他的说法似的,当即有人大喊道:“太子煜你个大魔头,你放我出去,我要和你决一死战!”
这声音,应莲烟皱了皱,倒是有些耳熟。待看到大声吼叫之人时,应莲烟不由一笑,“施公子,好久不见?”
被应莲烟称之为“施公子”的人听到清越的女声有些吃惊,旋即却是露出了一丝关怀,“你是谁,怎么也被关到诏狱来了吗?太子煜是恶魔,千万不要向他屈服!”
他轻车熟路地摸到了栅栏边,伸手似乎想要抓住应莲烟,借着灯光应莲烟才看清那张脸,原本还算是正直英俊的脸早已经扭曲变形了一般。
眼眶空空如也,只剩下两个空洞洞的眼窝,只是看他刚才走路虽然颤抖却是脚步平稳,显然失明已经很久了。
“施明施公子,施之广义于女人,正大光明于情事,事到如今施公子还这般怜香惜玉,真是让本督大开眼界呀。”太子煜啧啧叹道,听到他的声音施明顿时色变。
原本就扭曲了的脸更是彻底变了形状,“太子煜,你个佞臣贼子,皇上早晚会知道你的险恶用心的,你等着,到时候你会被五马分尸,千刀万剐的!”
应思远的得意门生,当初英雄救美想要救应如雪,却是得罪了太子煜,说起来施明之所以能进这诏狱,还有自己一份功劳。
“施公子难道忘了,本朝刑罚可从来不两刑并加的,五马分尸还千刀万剐,本督可分身乏术,做不到这个,不过本督的私刑倒是有这一条,改明儿施公子觉得人生无味可以恳求本督一番,说不定本督可以让施公子见识见识。”
施明闻言又是一顿恶毒的咒骂声,太子煜脸上笑意却从来没有消失过,看着施明的眼神没有半点情绪波动,显然这人并不足以撼动他的情绪。
“三小姐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可怜施公子不成?”
祸水顿时被泼到了自己身上,应莲烟瞪了太子煜一眼,换来的却是后者的一笑,分明是逗弄这人多么有意思,他一人乐,自然不如同乐乐。
“三小姐,你是谁?”施明顿时问道,整张脸再度上演了变形计,“难道你是应莲烟?是不是,你告诉我!”
应莲烟不由笑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施明却是听出了这声音,与自己记忆中的声音相吻合,他顿时伸手乱抓,似乎想抓破应莲烟的脸一般,“应莲烟,你个恶毒女人,蛇蝎毒妇,你定然不得好死的!”
应莲烟闻言不由笑了起来,“看来应思远倒是把自己生平所学都传授给你了,咒骂女人,施公子倒是颇得他精髓,不过……”她顿了顿,旋即笑道:“我倒是想知道,施公子,你注定比我早死,如今又是一个瞎子,这般咒诅却又是看不到,真是太可惜了。”
应莲烟话略是恶毒,施明听到咒骂声却是更加高了几分,“恩师是你的父亲,你怎么能直呼其名,你个不孝女,老天看到你所作所为,定会将你天打五雷劈的,应莲烟,你个毒妇不得好死!”
太子煜脸上笑意收敛而去,看着施明的目光带着几分冷寂,里面透着杀意。
施明似乎也感受到那肃杀之意,竟是一下子闭口不言,应莲烟见状轻声笑了出来,“施公子都骂我蛇蝎毒妇了,你觉得一个蛇蝎毒妇会在乎什么孝道不孝道吗?”
施明似乎愣了一下,旋即却感觉有人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他呼吸困难,可是耳边响起的声音却是听得分明,“施公子呆在诏狱久了,是不是早已经习惯了呢?毕竟你出去之后,谁敢相信这个瞎眼的废物竟是当初应相的得意门生呢?便是应如雪,看到了你这幅模样也会花容失色吧?”
听到了应如雪的名字,施明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脱了应莲烟,“不准你对四小姐不敬!”
“啧啧……”应莲烟笑了起来,“施公子果然是情种呢,只是应如雪早就嫁人了你知道吗?而且……”她轻声说道:“我告诉你,应如雪嫁人之前还*于人了呢。”
那轻飘飘的声音犹如惊雷一般炸在了施明的耳边,他愣了一下旋即却是吼了起来,“你这是诬陷,你在诬陷四小姐!”
看来,应如雪可是有不少忠心耿耿的裙下之臣呢,只是不知道,若是这施明看到应如雪那丑陋不堪的容颜时,会不会还像现在这般忠心耿耿呢?
“诬陷?”应莲烟冷笑道:“是不是诬陷,施公子回头就知道了!”
不知从哪里出来的锦衣卫已经将牢门打开,将施明押解了出来,看着浑身脏乱散发着臭味的施明,应莲烟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要是应如雪看到现在的施公子,该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施明浑身一颤,却是踉跄着想要回到牢房里面去,他早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不能,不能让四小姐看到的。
只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是饱受酷刑的罪犯岂能逃脱锦衣卫的束缚,“施公子还是老老实实些好,不然……”
应莲烟话没有说话,施明却是明白。
不然自己定是要这副尊容出现在四小姐面前的,虽然他看不见了,可是单单是想到就让他难过不已。
“这是诏狱最后的牢房,黑牢。”
诏狱最里面的牢房,若不是带路的锦衣卫指出,应莲烟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牢房。
空空荡荡,直到石门移开,她才发现,原来这最后的牢房竟然在石门之后,显然牢房中的人享受的待遇比较好。
“谁?”
声音犹如破风箱一般漏了出来,看着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的人,应莲烟唇角微微一扬,“怎么,不认识了不成?只是我该喊你赵洛成,还是简成洛,或者是老三呢?”
一直被关押在黑牢之中,简成洛吃了半个月的苦,自然知道见到亮光睁开眼睛几乎会让自己变成瞎子的,可是听到这话他却是忍不住睁开了双眼。
果然是应莲烟,简成洛连忙闭上了眼睛,只留下一点缝隙,看到的是应莲烟那不屑的一笑,“你怎么知道的!”
“江湖上人人喊打的毒医赵洛成,竟然是安平侯府的三公子,害得腾海沙漠的游匪一败涂地死伤殆尽,让突厥人气得牙痒痒的老三竟然是安平侯府的三公子,这个消息传出去,我想很多人会感兴趣的。”
简成洛脸上满是恐惧,“你,你想做什么?”
那日自己好不容易从药庐的地道里逃了出去,可是却被人劫持了,他甚至不知道劫持自己的人究竟是谁,想要干什么,等到再度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生活在无边的黑暗之中,甚至于酷刑的折磨都是他所期待的了。
因为有人折磨自己的时候,那时自己才能看到一点亮光。
“三公子在害怕什么,你可是安平侯府的三公子,有安平侯和骁骑将军这两座靠山,你怕什么?”
听应莲烟提及父兄,简成洛忽然间颤抖了一下,竟是一下子跪倒在地,“我求求你,不要把我交给我大哥,我……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简成洛突如其来的举动没有让应莲烟皱一下眉头,唇角的笑意却是越发的嘲讽了,“只怕,三公子没有我想知道的内幕吧。”
简成洛闻言不管不顾地睁开了眼,“有的,我把所有的都告诉你,应如雪中的毒无药可救,现在用的药是午夜韶华配制的,支撑不了多久的,上次我给她的解药顶多再支撑她一个月时间,还有,还有我大哥他……他们之间有奸情的,这事情只有我知道的,我谁都没说,你可以用这个来要挟应如雪和我大哥的,我只求你别把我交给他,哪怕是让我呆在这里也行。”
大哥的狠戾,他不是没有见识过,只怕自己一旦除了诏狱,就会被杀,便是连一块骨头都不会剩下!
简成洛怎么也想不到,人们最是畏惧的诏狱,此时此刻却是成了最能保护他的所在。
施明在黑牢外面,听到里面的声音顿时不安分起来,“你在说谎,四小姐那么冰清玉洁的人,怎么会和别的男人有……”
他一心崇拜应如雪,竟是连有染这个词都说不出口。
简成洛并不认识施明,看着骤然闯进来的男人疯疯癫癫的模样,他却是跪倒在应莲烟脚下,“我说的都是真的,应如雪不是当日拜堂的时候忽然间毒发吗?就是因为她破了处子之身,导致毒发的。”
简成洛的解释让施明更加疯狂,大声嚷道:“你们欺负我看不见,故意骗我的,骗我的!”
太子煜皱起了眉头,负责监护的锦衣卫眼疾手快将施明点了哑穴,刚要割去他的舌头,却是被应莲烟拦住了,“且先等一等。”
简成洛看应莲烟竟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话,他连忙跪着爬向了应莲烟,“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施明被制服住了,倒在地上张口却是发不出声,痛苦不堪,那空洞洞的眼窝紧紧盯着应莲烟,似乎恨不得能从里面甩出两把刀子将她杀了似的。
“三公子错了,有一点是假的。”
简成洛脸色骤然一变,“没有,我没说假话。”他一脸的慌张,旋即意识到自己有些话没说,他连忙道:“当初在漠北,是大哥给的我金子让我前去收买沙漠游匪的,还有,还有当时应温溪和南宫默言要见面,也是大哥出的主意,让我模仿南宫默言还有你的声音,演一出双簧来气走应温溪的,甚至那要侮辱应温溪的流浪汉都是大哥找的。”
他将事情尽数都推到了简成平身上,“你要相信我呀,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只是,我只是被我大哥胁迫的,我要是不这样做,他会杀了我的!”
“他怎么会杀了你呢?三公子未免多虑了,你们到底是亲兄弟的。”应莲烟言真意切,只是若是唇角没有那嘲讽的笑意,也许就更加情真意切了。
“没,没,他会杀了我的,你不知道当初姑姑为了能够嫁给应思远,竟然亲手杀了大姑姑,大哥,大哥那么喜欢如雪,他一定会为了保全如雪而杀了我的!”想到自己可能被杀,简成洛忍不住的颤抖。
“应三小姐,莲烟郡主,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只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好不好?我从此往后再也不作恶了,真的,我保证。”
保证?保证有什么用呢?上天若真是有眼,这世界上怎么还会有坏人存在?
前世皇甫殊曾对自己说过,若是有负于她,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可是最后不得好死的是自己。简成洛的誓言?一个背叛了师父的人,说的话便是连狗屁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