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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墨在殿里枯坐了一夜,沈晔早已查探清楚,谣言皆从流华宫而起。
江氏……,他捏紧手里的茶杯,将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翌日,大雪初霁,再无半个大臣胆敢当众弹劾赫连真,罢了朝,李墨便吩咐小夏子道:“朕听闻江贵妃新得了一盒上好血燕,太后如今身子正不爽利,让她亲手熬一盅孝敬太后。”
小夏子诧异迷茫了一阵,明明晓得江贵妃同太后主子不对付,哪里还能随便吃江贵妃的东西?万一居心叵测可如何是好?
他正欲多问两句,便瞧着帝王沉着脸朝凤章宫而去,不敢再啰嗦,甩了甩拂尘,往流华宫传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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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墨到了凤章宫时,赫连真已经在院子里赏梅了,这处梅花开得极好,乃是当初大修凤章宫时专门种成,只见梅花花形秀美,花姿多态,花色艳丽,气味芬芳,她沉郁的心情变放松了下来。
李墨见她穿着一身月牙白夹金线绣百子榴花缎袍,外披雪狐镶边青红染金舍利皮鹤氅,简单的堆了发髻,只斜/插一枚金海棠珠花步摇,垂直而下,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撞/击出悦耳的声响。
她眉眼精致如画,苍白的小脸在红梅的映衬下更为白皙,她呆呆的立在梅树下,不知在想些什么,飘落的花瓣沾在她的发顶,甚至贴在了她没有血色的嘴唇上,那一抹红,晃得他回不过神。
他摘下一朵颜色极好的梅花,轻轻走近出神的女人,认真的将梅花别在她如墨的发髻中,轻声问道:“在想些什么?”
赫连真任由他环着,全身却是紧绷了起来,嘴角浮起冰凉的笑容,语气淡淡道:“想的么,有些多,在想小锦被一箭穿心,尸骨无存,在想,缘何朝臣百姓皆知我有孕在身,在想,皇上你要怎么处置我肚子里这块肉。”
身后的男人没有再开口,便是连呼吸也轻了起来,良久,才低声道:“赫连,我们好好谈谈。”他知晓赫连真已经恨上他了,所以一开口才尖酸刻薄,极尽嘲讽之能事。
赫连真听着他带着恳求的语气,冷嗤一声,离开他的怀抱,旋身坐在梅树下的石凳上,抬头看他,“谈什么呢?我听着呢。”
李墨对上她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欲出口的话竟是被哽在喉咙里,上下不得,他的脸上浮现淡淡的哀伤,落座在她对面,隔着一方石桌,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孩子……,不能留。”他嘶哑晦涩的声音在寂静的梅林里清晰异常,只轻轻的几个字,足以让赫连真眸光黯淡如一汪死水,心头荒芜一片。
“理由。”她重新勾了勾唇角,将那一闪而过的失望无望绝望掩盖下去。
李墨搓了搓脸,不敢再看她明媚不再的双眼,解释道:“太医说了,你的身子虚弱,不能承受孕育子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赫连真冷笑:“如果我宁愿死,也要生下这个孩子呢?”
闻言,李墨脸色一变,陡然阴沉下来,“赫连,你明明知道这个孩子带给你的是耻辱,是危险,怎么如此冥顽不灵?”竟然又想用她的命来威胁他!“如果你很想要个孩子,待过几年,你身子养好了,再生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岂不更好?更何况,我们已经有倾城了。”
“耻辱?危险?”赫连真倒是没有反应过来,脑子里电光一闪,慢着,什么叫‘再生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难道他认为这个孩子,是……
她冰冻三尺的心早已麻木,到后来,她望着眼前这个她用尽一切去珍爱的男人,突然觉得自己一贯的坚持变得好笑与不堪,走到这个地步,她成全了他的锦绣江山,用自己亲人族人的血骨堆成。
恨吗?恨意必然离不开深爱,可这会子她竟是累得想放手了,再坚持再浓烈的爱情也总是抵不过每一次的失望同心伤,这一段感情,早已被彼此磋磨殆尽了。
“原来我肚子里的孩子竟是司马徽的。”她淡淡的陈述出一个被认定的事实,咯咯的笑了起来,最后竟是大笑不止,捂着肚子停不下来。
“赫连……”心情无比沉重,每一个字似乎都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小夏子和江贵妃一进院子便看到这无比诡异的一幕,太后笑得既妖且媚可却带着悲凉,自家主子一脸痛苦像是要哭出来。
“奴才给两位主子请安。”小夏子躬了躬身,道:“江贵妃前儿个听闻太后主子身体抱恙,特地熬了一盅血燕孝敬太后,您瞧。”
他揭开盖子,一股清香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