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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五皇子就等这弹章了。
朝廷规矩,但有官员被弹劾,就需放下手头差使写辩章自辩。五皇子本就在休假,手上没啥差使唤,故此,倒不必他放下差使啥的。但,五皇子也没准备表章自辩,他根本没理这弹劾他的小御史,他傲慢起来了。
五皇子此举,很令人不解。
在许多人看来,五皇子是个谨慎的人。江南平定,五皇子在江南竟也没多安插些自己人,一任凭朝廷做主。说说,这不是傻么。更兼,穆元帝特许他还朝用半幅御驾仪仗,多么威风八面的事,五皇子一路上硬是谨小慎微的没敢用,无非是进帝都城前才铺排开半幅御驾撑场面。你说,这胆子得小成啥样。
故此,多有人认为,御史这弹章一上,五皇子一准儿就得诚惶诚恐的上朝辩解了。谁晓得,五皇子没理会这弹章。五皇子不理,穆元帝也没说什么,于是,第二日,弹章更多了。穆元帝道,“老五性子,朕比谁都清楚。御史,是叫你们监察事体,可不是叫你们捏造罪名,诬陷朕的皇子的。”直接把上弹章的御史革去功名,赶回老家。
左都御史铁御史不得不出面道,“他们虽有过在先,但御史风闻奏事,也是防范于未然,陛下圣明,申斥即可。”
穆元帝道,“倘不严惩,日后必有小人离间我父子之情。”
铁御史未能劝下,只得作罢。
大皇子与赵霖赵时雨道,“这事儿真稀奇,老六媳妇天天往老五家跑,同老五媳妇好的了不得,怎么老六媳妇的爹倒帮着弹劾老五的御史说话。不意铁老头倒是个执正的。”
赵时雨同大皇子也相交十几年了,对大皇子十几年如一日的智商委实无法,想着这人若能开智,开便开了,若不开智,真是怎么点拨都没用,倒不如就令大皇子将铁御史当个好人看,起码在铁御史之事上不会失了分寸,便道,“铁御史是铁御史,六皇子妃是六皇子妃,铁家尚未如何亲近六皇子,何况是五皇子?”心下却道,大皇子实在连话都不会听,铁御史哪里是为几个小御史求情,铁御史当头一句便是“他们虽有过在先”便把人的罪定死了,这分明是要阴了几个不长眼的小御史一把,大皇子还觉着铁御史执正呢。御史弹劾五皇子一事,看来不是出自铁御史之手。
赵时雨不过面子上的话,大皇子却是有几分烦恼,摸摸唇上一抹小胡子道,“这样啊。”言语间竟是有几分怅然。
赵时雨便问,“殿下为何忽有怅然之色?可是有何难事,不知臣能否为殿下分忧?”
大皇子似是而非地,再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道,“倒不是难事,家中女儿已到花嫁之期,父皇有意赐婚靖南公长子。”
因穆元帝尚未下旨,赵时雨并未听得此事,不过,乍然知晓,亦得感叹一声穆元帝不愧亲爹,给大皇子郡主指的这桩亲事委实没的说。赵时雨是男人,根本没考虑平国公府乱营一事,他看的只有一人,便是靖南公柳扶风,这位国公爷,自身便是平国公世子的法定继承人,三十年前默默无闻,还不良于行,不想三十年后一飞冲天,不过八年便得赐公爵。何况,柳扶风更是五皇子心腹中的心腹,铁杆中的铁杆,东宫势颓,闽王显耀,倘闽王一朝得势,大皇子与闽王先时却是有些过节的,还得罪过与闽王妃有大交情的江伯爵。有这一桩赐婚,起码到时能走一走郡主路线,要知道,靖南公夫人同闽王妃是极好的交情。
也就是亲爹,才会给大皇子这般谋划了。赵时雨连忙恭喜大皇子,大皇子道,“虽是喜事,只靖南公一向不与我亲近,他家长子如何,到底不大知晓?”
赵时雨与大皇子认识多年,一听这话就知大皇子的意思了,赵时雨道,“待陛下赐婚后,不就有亲近的由头了么。”一句话给大皇子提了醒。只是,俩人的想头却是不同。大皇子想着,柳扶风正是当朝新贵,趁此两家结亲之机,把柳扶风划拉到他这边来方好。赵霖想的却是,大皇子这杠头货,结了这么个好亲家,还是趁机同五皇子修好的好。
大皇子觉着,拉拢柳扶风是正经大事,便与赵时雨商议起来,赵时雨听得瞠目结舌,心说,五皇子势头正好,柳扶风乃五皇子一手提携起来的人,他若是弃五皇子投靠了你,这样容易背弃旧主的人,你敢用?大皇子还真敢用,而且,大皇子一幅理所当然的口气,“既为姻亲之家,自是要比他与老五更近些的。”
赵时雨道,“哎,靖南公并非只有一子,倘他次子结亲他府,靖南公岂不是不知要亲近谁家好了?不说靖南公为人,便拿谢王妃的娘家比,谢尚书府,既是谢王妃娘家,又是三皇子母家。还有吴国公府,太子妃是吴国公府的小姐,谢王妃的弟弟谢芝不也娶了太子妃的胞妹,这么说来,吴国公府是向着太子还是五皇子?”只靠一个女儿联姻就想搞定姻亲之家的政治立场,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好事。赵时雨一番话,把大皇子说懵了脑袋。
大皇子一声长叹,断觉灰心,“帝都这些老油条们,都是墙头草啊!”
你才知道啊~赵时雨心下吐槽一句,还得道,“殿下明鉴。”
送走赵时雨,就有侍女过来找大皇子,大皇子妃请大皇子过去说话,大皇子以为什么事呢,竟是二女儿的亲事。大皇子道,“这倒不急,珠姐儿还小呢。”二女儿小名珠姐儿。
大皇子妃道,“哪里还小了,这也十六了呢。殿下在外头要是见着能与闺女相配的青年才俊,可得记在心里,家世什么的还在其次,只要人好,我都乐意的。”
闺女的亲事,大皇子倒也上心,应承了妻子。
夫妇二人进宫给母亲请安,又得赵贵妃问了一句,“珠姐儿的亲事,你们可有着落没?”
大皇子并不笨,听母亲这话,便道,“晨姐儿的事,父皇与儿子提了提,说是靖南公的长子不错,那孩子,儿子以往也见过,的确是极好的。珠姐儿小晨姐儿一岁,儿子想着,什么时候问问父皇的意思。”
赵贵妃道,“你们做父母的,心里也要有个数才好。”
大皇子夫妇自然是要操心儿女亲事的,自宫里出来,大皇子妃便亲去五皇子府央了谢莫如,问谢莫如什么时候请靖国公夫人过府说话,介时她也过去,倘能见一见柳大郎,更是再好不过。谢莫如知大皇子妃是想相一相女婿,只得应承她罢。五皇子知晓大皇子妃来意后道,“阿昱这样的人才,大嫂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五皇子对柳昱了解不多,不过,爱屋及乌,且见柳昱生得好相貌,说话稳妥,五皇子便看他很是顺眼。
谢莫如笑,“没到咱们相女婿的时候,殿下莫说这打嘴的话。”
五皇子眼瞅着儿女渐大,儿子还好些,是往家里添人口,闺女却是要嫁出去的。五皇子一想到闺女日后要嫁人便心生不舍,道,“昕姐儿还小,留到二十发嫁也不晚。”
谢莫如对晚婚的想法也是赞同的,道,“当初咱们十八成亲,就很好。昕姐儿介时先提前看好亲事,不然好的就给人占下了。咱们先把人相中,定下亲事,再多留闺女几年,如此,两不耽误。”
大皇子觉着妻子在女儿亲事上十分有智谋,便问,“大郎的亲事,你有主意没?”
谢莫如低声道,“这不是我有没有主意的事,太孙的亲事尚不由太子做主,大郎是咱们长子,我看,陛下是另有主意的。现下我说哪家闺秀好,这话说出去容易,倘事不能成,两家都没颜面。好在,陛下的眼光一向不差。”
五皇子果然对他皇爹很有信心,道,“这是,要不然也不能把你许给我。”
谢莫如一笑。
夫妻俩说着话,穆元帝派的内侍就到了,于汾也算是谢莫如的熟人,五皇子正是风头上,且一向待他们这些御前内侍便客气,于汾私下提点一句,“怕是因五殿下在朝被参的事。”
谢莫如命人拿个荷包赏了于汾,五皇子换了衣裳随于汾进宫去了。
穆元帝早先收了五皇子的礼,并未有怪罪五皇子的意思,只是道一句,“朕命你好生休养,你便再不进宫了。”
五皇子笑嘻嘻地,“儿子原是要来,四哥与我说,朝中有御史参我,叫我在家少出门,预备折子自辩来着。”
穆元帝便道,“那想必你的自辩折子带来了。”
五皇子接了穆元帝身边大太监郑佳捧上的茶,亲自奉予他皇爹,殷勤道,“在咱们家的朝廷,当着我亲爹的面儿,敢说我的坏话。这还用自辩,我猜父皇肯定替我出头。”
穆元帝接茶笑道,“越发贫嘴了。”到底要问五皇子一句江南刮地皮的事,穆元帝还道,“还有折子说此事是李九江替你操持,我料着,错不在你。”
五皇子知道他爹素不喜李九江的,坐在他爹身畔道,“说儿子刮地皮也实在冤枉,那些平民百姓,儿子可没搅扰分毫,靖江城虽是识时务投降,父皇不晓得靖江那些权贵何等气焰,多少家都豢养私兵,家里刀枪剑戟都是全的。倘不收拾了他们,以后就是朝廷派去的官员为难了。再说,这些东西,原是他们依附着靖江王鱼肉百姓得来的,靖江王知耻自尽,儿子依父皇的旨意对待他们,没打又没骂,没丝毫偏差,无非是把咱自家东西拿回来罢了。再说,他们在靖江王那里也不是什么忠贞良臣呢,倘他们真能忠贞靖江,我还佩服他们有气节呢。就说靖江王最宠信的邱家,不说家财万贯不可以数计,私下金银铜铁矿都敢背着靖江王开采,何等心机,我可没动他们家财,只是咱们朝廷律法,无朝廷旨意,不可私自采矿。虽矿产没收,可这些年从矿产上得的利润不能不追缫回来吧。这些事,样样有法可依,我管他们怎么说,总不能叫咱们朝廷吃亏。靖江非邱家一家如此,多的是奸狡之辈,办的那些事就甭提了。这样不法的事多了去,我着急回把事办妥好回帝都,便做个总揽,九江为人细心,我便让他帮着查了查。争取不能错漏一个好的,也不能冤枉一个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