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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娘子,别找了,再不走就挨浇了。”
陈荷花急得不行,瞅这驾势,这是瓢泼大雨的苗头,不回去也得找个避雨的场地,可是这胡娘子却是视若无睹,关键是啊,她还带着一双儿女,可不能陪她在这儿淋雨。
“你先走吧。”
陈荷花左右为难,她把人家拉出来,却不领回去,那爱妻如命的胡寨主不定怎么样呢。
她心急如焚间,看到突然从天下掉下来的胡相公真是如获至宝,正要跟他说明来胧去脉,却见胡相公几步走到了还在翻草坷的任桃华跟前。
“丢了什么?”
“一只耳环。”
胡夷默了一瞬,才道,“回去,我给你找。”
任桃华哪里肯听他的,只说再等等,胡夷干脆就点了她的穴,把她扔给陈荷花。
“把她背回去。”
陈荷花背着任桃华,领着两个孩子,在几个寨丁的护送下,往回返了,走到山坡下,下意识回望,却只见胡相公还立在原地没有动窝。
一个时辰以后,雨势已不那么凶猛,却也没有停,只是淅淅沥沥的下着,天色黑蓝蓝又透着紫,和远山混合成一体。
胡夷一直没有回来,大约是到哪里避雨了,她摘下另一只耳垂上的红珊瑚耳环,另一只再也找不回来了吧,她当时没拧过劲儿,现在想来,丢在那杂草丛生的山野,其实找回的希望是虚无缥渺的。
话虽如此,等胡夷回来敲她房门,她还是打开门眼巴巴的瞧着胡夷。
“没找到,明天我叫寨子多来些人手。”
她狠狠心道,“不用了,不过是个耳环,再买就是了。”
胡夷回到房里,坐了一会儿,把手里的耳坠扔到了桌上。
世事就这是般捉弄人,有人千方百计也找不到,他根本不想找,却一脚就踩了个正着,轻易便捡到了,本来是想还给她的,看到她那副德性,他忽然就改了主意。
他脱了湿衣,躺到了床上,只觉得昏昏欲睡,渐渐的睡了过去。
这一夜,他睡很不踏实,断断续续的做了许多梦,也不全是梦,很多都是曾发生过的,亦真亦幻,杂乱无章。
他回到了父母健在的时侯,那段岁月是他生命少有的暖色,父亲是胡府唯一的嫡子,文武双全,年轻俊美意气风发,他身上唯一的污点,大概就是不顾长辈反对执意明媒正娶了母亲。
母亲来自靺鞨的部落,不只是北夷异族,还是个以声色娱人的歌女,生得色壮丽饶,虽然祖母胡夫人很是厌弃她,可是父母之间的感情十分深笃。
父亲那时和官做得不大的任明堂的关系极好,两家那时经常走动,母亲常带着他到任府做客。
父亲对他很严厉,他大部分的光阴都已消磨在了弓马笔墨之间,有比他大上几岁的任子信领着他玩,他也挺愿意去。
直到有一天,父亲对指着任家的小丫头对他说,我们兄弟交好,长大以后你就娶了她,两家永结秦晋之好,这说话出来,任明堂也是一副挺满意的模样。
他看了看那只有三四岁的小姑娘,五官姣好,生得粉雕玉琢,那胖嘟嘟的也挺匀称,就是那流着口水看着他的馋样,他无法接受,这么小就那样看男人,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他回去跟母亲一说,也不好意思说别说,就说太胖了,母亲就直乐,然后操着不太熟练的汉语说,汉人都管这叫福气,我们夷儿有福了。
后来,长辈们说得多了,大概是年纪太小,他也就无可无不可了。
偶尔,他也会替那叫四姐儿的小丫头用手帕拧拧鼻涕,主要是觉得太丢人了,这是他将来的媳妇。
只是做梦也没想到,父母会相继亡故,那么突然,他如晴天霹雳,甚至都流不出泪来,他还没有从伤恸中走出来,一直不亲近他却又护着他的祖母,也因老年丧子悲痛过度而撒手人寰了。
他在胡府的处境急转直下,那个老眼昏花又宠溺妾室的祖父当然是无法依靠,那一大群心怀鬼胎的庶兄庶叔,什么姨娘姨奶的,没少对他下手,有一次他差点丢了性命。
他最艰难的那段岁月里,四姐儿兄妹返了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