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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凤府到元王府,仍旧是绕了一条远道。
一路上喜钱喜糖漫天挥撒,还有侍卫抱着十里飘香的老酒,沿途向百姓斟倒。
成群成队的孩童嘻嘻哈哈地跟在迎亲队伍后面捡糖吃,老百姓捧着酒碗夹道相迎,七嘴八舌地说着喜庆话,端的是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萧御坐在晃晃悠悠的轿子里,竟然有些想要晕车的感觉,赶紧剥了个桔子塞到嘴里。
听着外面的热闹声音,萧御也不由得有些好笑,手里漫不经心地揉着大红的盖头。他可没听说过还有给围观群众倒酒喝的,谢景修那样冷清的一个人,也挺会炒热气氛的嘛。
谢景修面上带着微笑,悠然地骑在高头大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那是他最喜爱的名驹踏风,向来在训练场上叱咤风云日行千里的矫健骏马,此时却在脖子上挂了一朵红艳艳的大红花,迈着优雅的小碎步,急得鼻子里直喷气,偏偏主人这一次就是不许他撒开蹄子飞奔。
“祝谢世子和世子妃白头偕老,早生贵子!”路旁喝了点小酒而有些激动起来的百姓高呼道。
谢景修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些,抬手向众人拱了拱手,看得路旁的一些姑娘们马上羞涩地红了脸。
那些人不满意不祝福这门亲事又如何?自有万千百姓不吝吉言,盛情祝愿。
人群中一个少女带着两个小的寻着空当钻来钻去,一直钻到最前面,张大眼睛看着面前十里红妆的迎亲队伍。
小男孩手里攥着捡来的喜糖,咽了咽口水道:“姐姐,现在可以吃吗?”
“小婉,给周周剥糖。”杨容容头也不回地道。
小婉剥了糖塞到小男孩嘴里,看着那个大红的花轿,道:“姐姐,救我的人就是那个新娘子吗?”
杨容容点头:“是啊。”她只是没想到,那个救了小婉的凤大小姐,居然就是她要找的凤家人。
也不知她们哥哥在不在凤家?现在凤大小姐嫁进了王府,以后恐怕很难见到她了……
“娘亲说京城里的夫人小姐都很坏,原来根本不是。”小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凤大小姐和简六小姐就很好。”和蔼可亲的冯爷爷告诉她的,是那两个人把她的命救活了。
杨容容摸了摸她的头:“哪里都有好人坏人,也有不好的大家小姐。”
小婉疑惑道:“谁啊?”
杨容容没说,只是笑了笑:“小婉只要记得凤大小姐是好人就对了。”
小婉懵懂地点了点头。
临街的酒楼二层,镂花的窗扇后面探出一张稍显苍白的脸,一脸愤恨地看着那顶艳红似火的花轿。
“郡主,我们该回去了,您身体还不太好,万一长公主知道了,又要禁郡主的足了。”一旁的婢女小声劝慰道。
“滚开!”明珠郡主一把挥开婢女,却因为动得太急,一股凉气吸入肺中,自己咳了起来,咳得不能自已。
婢女忙上前拍抚,又倒了热茶递到她手上。
自从上次中毒之后,虽然得简六小姐解了毒,明珠郡主的身体却一直缠绵病榻,总也好不利索,如今看上去,竟似要落下了弱症。
若非如此,她也不能在听说了谢景修的婚事以后还一直安分到现在,其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到了此刻,她也只能躲藏在这里,看着喜庆的迎亲队伍,恨恨地咒骂几声。
吉时将近时,迎亲队伍终于回到了元王府。
此时王府中门大开,门前摆着火盆。
一个小厮跑出来到谢景修身边附耳低声道:“主子,王妃……”
谢景修听了,面色不变,只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王妃以宴客为由,根本不愿意出现在喜堂上,受他和凤大夫的礼。
若按礼法规矩,少了这一节,这门亲事就无法完整。
怡然小居里——元王妃一身素裳,亲自倒了茶水,放到面前娇客手边。
“柔儿尝一尝,这是姨母收集了一整个冬天的梅花雪泡出来的茶水。”
纤纤素指拈起小巧玉杯,举至鼻前轻轻闻了闻,薄唇微弯笑道:“果然气味清香,不同凡品。”
院外传来欢喜热闹的迎亲乐声,少女手一顿,只略略抿了抿茶水,便垂下眼帘,若有所思。
元王妃看了她一眼:“柔儿,你放心,任谁也不能抢了你的位子去。该是你的,总是你的。”
简六小姐——简柔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谢世子不爱庸脂俗粉,当年惟有对她还有一丝温和。
谢世子喜欢行医济世的大夫,简家医馆名扬天下,结果他却选了认识不足一年的凤照钰。
元王妃道:“最要紧的,你还需继续将简家医馆发扬光大,万不可半途而废。景修眼光奇特,不爱才女闺秀,偏爱剑走偏锋。这个凤照钰,也不过占了一个偏字。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这种毫无内涵的妻子,他早晚会厌烦。”
简柔仍旧笑了笑,微微垂下头颅。
元王府正门外,谢景修接过小巧的镶金玉弓,将一枚系着雁羽的箭射到花轿门框上,这才上前撩开轿帘,面带微笑地伸出手去。
萧御早已自觉地把盖头蒙上了,透过红盖头下面的有限视野,他看到了那只掌心朝上的手,手指纤长,肌肤如玉,指节有力。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放了上去,竟也有一丝不言而喻的郑重意味。
谢景修缓缓地握紧那只放在他掌心中的手,如同郑重地接收了手的主人托付给他的一生,和一切。
谢景修亲自引着萧御跨过火盆,一起往喜堂走去。
吉时已到,傧相将大红的绸花递给谢景修,又将另一头塞进萧御手里。
萧御一囧,本来只当是走个过场,没想到一旦深入到这场郑重的仪式当中,根本无法升起一丝儿戏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