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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这次也被二太太给气到了,记得从很小的时候,那时候贾珠时时刻苦处处拔尖儿,他因为下人们总是说‘珠大爷如何如何’的话,每每也想着发奋上进。
但是二太太却总劝他,“我们琏哥儿出生的时候便是早产,身体自然虚弱了些,还是好好保养的好,这课业哪里有你的身子重要?
而且,这偌大的府邸以后都是我们琏哥儿的,这前程哪里还用得着你拿命去拼?倒是你珠大哥哥,今后凡是都要靠自己,不多读点书却是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贾琏记得他当时因为看到婶娘一脸的伤心难过,拿着帕子一直拭泪,还拍着胸脯保证过,“琏儿的就是珠大哥哥的,太太不要伤心!”
那时候他虽然还不大明白二太太话里的意思,但是并不妨碍将它牢牢记住。
虽然随着年岁渐长,他也越来越纨绔,这些话便再没听二太太提过,但是儿时的这句话其实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面。
所以潜意识中,这贾府以后就是他贾琏的,那库房里面的东西虽然分家会分出去一部分,但是大头还是他的。
邢夫人进门后,老太太和二太太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这人贪财鄙吝,最是个小家子气的,库房到了她手里不知道会被偷盗出多少好东西?而二太太王家出身,看多了富贵,哪里会将这么点东西放在眼里,所以还是让二太太管家的好。
这么多年来,他也深以为然,所以才那么容易的受了王熙凤的撺掇,抛下老父继母巴巴的过来给人做个跑腿的。
但是,这一次却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原来出身富贵的二太太也是个贪财的啊?原来这府里的大权一日不交到他手上,这家当还指不定是谁的呢!
想想,现在府里日渐的艰难,大的产业并没有变化,但是得的银子却越来越少,心里便有些急燥。
他可是从小就穷怕了的,小时候只是靠着那么点月例银子,顶多老太太王夫人在他出去胡混的时候贴补那么一点儿,成亲之后那些贴补都没了,所以只能用媳妇嫁妆,但是出外应酬的花销日渐增多,那点银子哪里够用?
而且媳妇儿是个泼辣的,每次向她伸手都要被冷嘲热讽,他再没脸没皮,心里还是难免有疙瘩。
不行,这次虽然除了周瑞家这些蛀虫,但是二太太却并没有伤筋动骨,尤其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府库的钥匙竟然还在她的手里,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人总是这样,从前有多敬重信任,那么被背叛之后就会有多么疏离痛恨,贾琏现在对王夫人便是如此,心目中完美的慈母形象的二太太有了瑕疵,那么之前的一切便放佛都是精心雕琢的谎言,外表光鲜,内里却早已经腐烂透顶,处处透着一种难言的腥臭!
心烦意乱的,不知不觉间便回到了大房贾赦的书房外,被守在外面的小厮拦在了那里。
贾赦在窗边看到了儿子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嗤笑了一声,这么大了,竟然连亲父都不知道亲近,一心的跟着二房那起字虚伪小人一条心,他这儿子比他这个糊涂老子还要糊涂。
让人放了他进来,却只是在那里喝茶,并不理会在那里走神的贾琏,心里还在想着晚上是不是要带着琮哥儿去外面吃点好的,这个儿子比他还宅,上元节之后竟然就没出过门儿,他养的可是儿子又不是闺女,总呆在家里可不好,重点是这让他少了个炫耀的机会。
贾琏回过神来,看到老爷在那里发呆也不理会自己,忍不住叫道,“老爷!”
“嗤,怎么不叫大老爷了?”
一句话问的贾琏面红耳赤,连忙跪下请罪,“是儿子以前不懂事,惹老爷伤心了,还望老爷看在那都是有心人挑拨的份儿上,饶了儿子这一遭吧?”
贾赦什么时候看到过这个儿子发自内心的尊重了?以前每次见到,虽然面儿上恭恭敬敬的,但是心里面却都是在嫌弃他丢人没用呢,他只不过懒得去理会罢了。
现在终于在儿子身上看到了悔意,说不舒爽是不可能的,按照他的本意早已经得意的合不拢嘴,但现在却还是拿着架子不肯放下来,不说原谅的话,只是教训道:“现在终于知道些亲疏远近了?老子再不好也是你亲生的,那些个东西算什么?人家有儿有女的哪个不比你金贵?···”巴拉巴拉就是一大堆。
贾琏听的更是羞愧,跪在那里不断的请罪,他嘴皮子利索,好话不断,到是让贾赦更高兴了些。
终于大发慈悲的叫了他起来,又语重心长的说道,“我身下就你跟琮哥儿两个儿子,不为你们着想又为了哪个!”
“是,以前都是儿子糊涂了,竟然看的堂兄弟比亲兄弟还重!父亲只看在儿子年纪小糊涂的份儿上,给儿子一个悔过的机会,以后一定什么都将父亲和琮哥儿想在头里。”
听到儿子这么说,贾赦才终于打心里高兴起来,决定给这个想改过自新的逆子一点儿甜头,从暗格儿里拿出了一个匣子,取了钥匙打开之后,里面却是一沓纸,用手摩挲了半晌直接扔给了贾琏。
贾琏接过来看了半晌,惊讶的早已经张不开嘴,但是眼睛却是亮晶晶的,“老爷,这是、这是···”
贾赦看到儿子那个样子,忍不住又嗤笑了一声,打击道,“别高兴的太早,这些东西可不在我这里。”
“不在老爷这里?”贾琏的声音有些拔高,妻子没了,儿子又还小,不将嫁妆交给丈夫保管,还能交给谁?
“当然不在我这里,你祖母和二太太对你太好了,可不信任我这个做爹的,所以你母亲没了之后,嫁妆一直都是她们在替你收着啊!”这话说的很是讽刺,但是接下来的话却是更让贾琏难堪,“难道她们没给你?当时说好了等你成亲就转给你保管的,连族长都知道这事儿。”
其实那嫁妆在贾琏成婚的时候,王夫人曾经整理过的,虽然缩了不少的水,毕竟庄子铺子连年的都有些不景气,这些年亏损的好多都不得不换了地方或大小,其余的绸缎布匹木头家具药材之类的更是会有所消耗,这些东西过了一定年头化作灰都有可能,无论少了多少,谁都说不出她什么,古董字画更是一个放不好就会损坏发潮······
另外的瓷器首饰之类,她虽然不敢动什么,但是因为单子上没有标的那么详细,所以分量上还是可以动手的。
她这位长嫂家里虽然也是诗书之家,却不是一般的穷酸可比的,那祖上也是帮着太祖打天下的人物,只不过因为是文臣,才没有贾家这样封爵,但是因为得用,便是太祖的赏赐都够他们几辈子吃喝不尽。
虽然因故族人凋零,亲近之人更是只有一个祖父,但是她那祖父却是几朝老臣,真真正正的帝师,便是当今也不受他全礼的人物。
所以张氏出嫁的时候,太后、皇后甚至皇帝都赐下了嫁妆,那时候可真的是京城贵女中的头一份儿,非公主不能有此待遇。
只可惜张老爷子在之后没多久便走了,让她很受了一些面慈心狠的贾母的刁难,不过,如果只是这样,忍忍也就过去了,这天下又有几个没受过婆婆刁难的儿媳妇。
不过,张氏的身子却因为早年的一些原因有些娇弱,生了长子后多年才又怀上,哪里知道在快生产的时候长子却又突然意外身亡,这如何还能支持的住?虽然勉强生下了次子,但是至此却只能卧病在床,没多久便也走了。
王夫人做好了准备,但见贾赦父子根本就提都没提,自然乐得继续捏在手里,即使减了又减,那嫁妆还是让她有些眼馋的。
却说贾琏在那里手捧着母亲留下的嫁妆单子,真是一阵欢喜一阵忧,他没想到母亲留下的嫁妆在老太太和二太太那里,也没人对他说起过,甚至小的时候还偶尔听说过,先大太太的嫁妆可能早被大老爷败光了之类的话。
所以,他潜意思里竟然就没想过要去找母亲留下的嫁妆。
现在想想,竟然怎么都像有人刻意在往他耳边传一样!
而且,老爷明知道真实的情况,竟然也一直没有将太太的这些东西拿出来过,可见是对他这个儿子失望到底了,才如此不闻不问,想想这些年的作为,以及一直以来对老爷的鄙视,心里不禁满是羞愧。
但是他现在却更想知道母亲娘家的事情,看这嫁妆也不是普通人家,为什么这些年就没有联系过呢?
贾赦见儿子问,便也没有瞒着,他也有些怀念那个温柔美丽的女子,难得的有些感性了起来,当下便细细的跟儿子讲了起来。
原来张家虽然显赫,但当年张氏的父兄还有几个叔叔却都因为诸王叛乱被杀,本来人才济济的张家除了这么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小女婴,被几个忠仆舍命救了出来,便只剩下了一位宫中伴驾的老爷子。
当张老爷子得知远在老家为老妻守孝的满门子弟都被叛王所杀之后,当堂呕血,还是先帝派了御医才给救了回来,之后老爷子便拖着病体一心扑在了报仇上。
本来诛杀反叛之后,他的身体也跟着垮了下来,眼看着没几日好活,竟没想到,这世间竟然还有一个亲孙女儿被满身狼狈的忠仆给带了回来,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听着老仆的哭诉,“奴才们也想救下几位小少爷,可是贼人太过狠毒,家里又出了叛徒,几位小少爷的模样竟然被记得准准的,奴才们竟不能不能····便是小姐还是刘嬷嬷舍了自己的孩子,又仗着没几个人瞧见过她的模样,才硬拖了奴才们拼死抱了出来····出来之后一路战乱,奴才们本来四个人,中间却又死了两个····”
张老爷子如何会怪他们,那陈王最是贪酷并且睚眦必报,往日在京里,先帝在的时候没少受他的弹劾,也是因此,才有了之后之祸。
张氏族人这次死伤无数,现在要怪也只能怪他这个族长,这几人能将他的孙女儿救出来,已经是他张家的大恩人了!
张氏一生备受老爷子的宠爱,时时带在身边教导,但是可能是当时被送出来的一路上吃了苦头,竟然有些伤了身子,所以导致身体一直有些虚弱。
贾琏听后却是皱眉看了看手上的嫁妆单子,听父亲的意思,张氏势大,并且满门只剩母亲一个,那么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嫁妆呢?
贾赦也算是了解自己这个儿子,虽然精明,但却也是有点贪心,见他皱眉,便喝道,“还不知足?按国法,绝户之财自然要上交国库一半,而且那张家后来又陆陆续续的有一些逃散的族人找了回来,老爷子本就于他们有愧,自然分了不少财务出去,你母亲这些嫁妆已经不少了,你还在那里多想什么?”
不过想了想,他却又有点幸灾乐祸,“不过,到了你那二婶子手里之后还能剩下多少我却不知了。”
贾琏在那里虽然受了教训,但被父亲这么训斥却还是有些不服气,心里不禁嘀咕,母亲的婚事一定是张家的老太爷千挑万选的,真不知道为何会选中父亲?
心里像猫爪挠过一样的痒痒,但却不敢问出口,正在那里纠结,却见琮哥儿从外面走了进来。
贾琮看到贾琏有些稀奇,父子三人聊了一会儿,贾赦便将贾琏给打发了。
之后便兴冲冲的叫了乔先生,一同带着琮哥儿去外面吃好吃的。
这天之后,二房那里自然又是一阵的鸡飞狗跳,贾琏和王熙凤首次齐心合力了起来,目标一致的对准了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