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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远山?”诸葛正我一脸疑惑地重复。
“大哥的亲生父亲,三十年前他跳崖后侥幸未死,这三十年来一直潜伏在少林偷学少林武功。”慕容复答道。
既然三十年前侥幸未死,为何要等到三十年后再来报仇雪恨?诸葛正我也着实不懂萧远山的逻辑,只摇头叹道:“说了半天,你要我做什么?”
“助少林一臂之力,让这场武林大会的声势越大越好!”慕容复缓缓道,“另外,设法确保‘四大恶人’以及少林派的一名法号‘虚竹’的小沙弥在武林大会的当天在场。”
“这又是何缘故?”诸葛正我已敏锐地意识到,或许整件事的真相没有人会比慕容复知道地更多。而他并无意将全部真相都暴露出来,只是在尽全力将整件事导向于他最有利的结局。但是这个结局会不会是乔峰也能接受的,诸葛正我不得而知。
“‘四大恶人’中排行第二的叶二娘与玄慈有私,虚竹正是他们的私生子。”慕容复语焉不详地道。
诸葛正我即刻明白了过来。一桩三十年前的旧案,哪里有武林之中公认的白道领袖少林玄慈方丈的旧情来得震撼人心?所谓谣言止于智者这句话在江湖中通常是行不通的,想要消灭一个谣言,唯有两个办法。将谣言坐实,或者,用另一个更大的谣言去掩盖。乔峰为人俯仰无愧,在武林大会上坐实他是契丹人对他并无损失。天下英雄反而会因为他的光明磊落,对他更生敬佩。反而是身为武林正道魁首的玄慈方丈,三十年前无故犯下血案累死不少中原豪杰;更加其身不正,竟与专杀婴孩的恶人叶二娘有私。如此丑闻,足以令少林派名声扫地。而与这样劲爆的丑闻相比,乔峰契丹人的身份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整件事中他本就是苦主!
“此事已被萧远山查知,武林大会上,他必定会说出此事。如玄慈方丈这种人,杀了他不如毁他名声来得痛快!而经此一役,少林派必然声势大跌,诸葛兄的六扇门便可趁势而起在江湖中树立威信。”慕容复沉声道。
“少林寺原是北方佛门领袖,而少林方丈居然犯下杀人、偷情、生子等诸多清规戒律,明石兄便可趁势清查少林。太皇太后交代下来的重任,就算打开了局面。”诸葛正我也了然道。
这一回,慕容复却只是苦笑不语。清查佛道两家,慕容复原本另有计划。少林派私收百姓投献、放高利贷逼死农户商户的证据他都收集了不少,要扳倒少林绝不需要这么麻烦。只是玄苦被杀当晚,他让萧远山跑了,自己又受了重伤。待他能够起身视事,已是大半个月后。原本还是有机会挽回的,只要能在萧远山见到乔峰之前先杀了萧远山,然而他却被马涓所阻拦。清查佛道两门之事千头万绪,慕容复决然不能分/身。究竟是要保仕途还是保乔峰,慕容复只能二选其一。想到不久之前收到消息,乔峰已经见到了萧远山,慕容复的心绪愈发不能平静。萧远山在他手上吃了那么大的亏,若能忍住不在乔峰面前搬弄是非,慕容复就把头拧下来给他当球踢!
“……听闻大哥已见到了萧远山,如今萧远山身受重伤,他们正赶去甘州寻薛慕华求治。”说到此处,慕容复不由又是苦笑,无奈道。“这位薛神医是江湖人士,对内伤中毒极有办法,萧远山所受的伤他却未必能治。我已去信给西军的郑渭郑大夫,让他赶去甘州。还请诸葛兄也跑一趟甘州,丐帮人多口杂,萧远山的行踪我能知道,旁人也能知道,只怕正道武林不愿放过这个扬名的机会。”慕容复知道,既然杀不了萧远山,也就只能尽力补救。若是现在让萧远山死了,他与乔峰之间将横亘下永恒的嫌隙。
诸葛正我自然明白慕容复的这项托付是请他帮忙对付武林中的无聊人士,只是他更加明白慕容复能铁口直断萧远山的伤那位“阎王敌”治不了,只怕这伤是与他脱不了干系了。“你不亲自去么?”既然要补救,总要亲自出面劳心劳力方显诚意啊!
慕容复摇摇头,答道:“我即将启程赶赴龙虎山,这里的事是顾不上了。”说到此处,他不由一声冷哂。“灵隐寺的佛印禅师果然名不虚传,不知比玄慈方丈懂事多少。但愿那位龙虎山的张掌教同样知情识趣,明白忠贞报国的道理才好!”
诸葛正我见慕容复一脸的焦灼不耐,言谈之间杀气腾腾,心下便默默地给龙虎山的张掌教点了一根蜡烛。“最后一个问题,”既已默认了慕容复的安排,诸葛正我便要将一切变数掌握在手中。“究竟是谁杀害了玄苦?”若是武林大会上少林拿玄苦的死说事,官府却也不好太过偏向两个契丹人。
哪知慕容复却正色道:“少林寺隶属登封县管辖,倘若寺内发生命案便该报官,但由始至终登封县令未曾接到少林寺的任何状纸。也就是说,玄苦是正常圆寂,少林之中从无命案发生。”
慕容复这般说法,诸葛正我即刻哑然。少林寺自恃武功,在登封县内犹如一方土皇帝。少林僧人被杀,少林派便大张旗鼓召开武林大会满天下地抓凶手。如此威风,如何想得到报官一事?如今时过境迁,怕是玄苦的尸身都已火化。再想报官,也是尸无对证!想到少林派在大宋治下横行霸道多年,终于遇上了煞星,诸葛正我在幸灾乐祸之余仍不免默默地翻出了仅存的良心也给他们点了支蜡。“好,我这就命人去打听乔峰的下落。”诸葛正我行事干脆,这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一切拜托诸葛兄了!”慕容复也不多留他,两人很快拱手作别。
诸葛正我走后不久,慕容博与包不同二人便自隔壁的厢房走了进来。听过慕容复与诸葛正我全场对话的慕容博沉着一张脸,寒声道:“这位诸葛先生见微知著当机立断,终有一日是我们大燕国的大敌!”
慕容复跟这种脑浆不够使的杀人狂魔着实没有共同语言,随手放下茶杯起身道:“包三哥,去通知马涓,我们今日便启程赶往龙虎山!”
“遵命,公子爷!”包不同自从一个多月前被召来照顾重伤的慕容复后便一直在这对父子之间和稀泥,此时这和泥技术已是炉火纯青。方一目送着慕容复离开,他便端起一副笑脸向慕容博解释道。“主人,这位诸葛统领的官位还是公子爷力保的,原是公子爷的盟友。”
慕容博闻言立时一窒,隔了一会方道:“气闷!我想去少林看看。”慕容博的眼界早被圈死在了江湖的一亩三分地,之后又在少林当了近三十年的宅男,对于儿子混的朝廷、官场是两眼一抹黑。纵然包不同几番与他分说慕容复“积功上进、黄袍加身”的复国大计,他也始终云里雾里。然而慕容博奔波劳碌了大半辈子复国大计毫无进展,反而是自己的儿子年纪轻轻已是四品高官大权在握。出于这个时代官本位的思想,慕容博其实已本能地对慕容复有了几分畏惧与信服,只是他本人并不自知。
包不同一听慕容博说要去少林,心底便对慕容复的料事如神又佩服了几分,忙劝道:“主人,这个时候您可千万不能在江湖上露面啊!若是教玄慈知晓您其实未死,这三十年前的血案就该推到您头上来了。这样一来,这少林派不就脱身了么?”慕容博诈死二十多年,慕容复甚至假借他的死给自己编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婚约。倘若此时让慕容博在人前现身,那便是欺君大罪,更遑论让他去少林自承一心谋反!
慕容博一听包不同说得倒也在理,不由点头道:“亏你思虑周全!”
包不同冷眼旁观,深知慕容博慕容复这对父子不甚和睦,自然要抓紧机会为慕容复美言几句。“主人,这原是公子爷的意思啊!公子爷虽说少言,但对主人向来尊敬有加。”
提起慕容复,慕容博的心头却是一阵不快,当下冷哼着道:“尊敬?他对我的尊敬可有对他老师的一成?那日若非我重伤了他,只怕他那一声‘爹爹’是如何都叫不出口罢?”
这一回,包不同是再答不上话来,只得躬身赔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