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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完,叶痕用睡袍裹住百里长歌的身子,抱着她回了房,用厚实的绒巾替她擦干头发后把床上的桂圆枣子抖落,然后将她抱到床榻上。
百里长歌躺下,宽松的睡袍自然而然从肩头滑下,露出冰肌玉骨,乌黑的发丝流水般铺散在床幔边缘。
明晃晃一副人间盛景。
叶痕在她身侧躺下,却没了动作,澄澈的眸一瞬不瞬盯着她。
“怎么了?”察觉到气氛不对,百里长歌赶紧开口问。
叶痕长臂一揽,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嘴里不停地喊:“长歌……长歌……”
“在呢。”百里长歌回答得很认真。
这个男人,到底是积累了多少沉重的相思啊?
“我等这一天,等得这里疼。”他沙哑着声音,指了指胸口,那一丝小心翼翼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抬起眸,百里长歌伸手挑开他单薄的睡袍,看向受过伤的那个位置。
昔日的伤疤早已被时光打磨平整,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那个地方受过伤,然而,里面的疼痛却时时牵引着他生不如死。
那些万虫钻心的日子,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想到这里,百里长歌湿了眼眶,她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上他,不想他看见自己悄悄流下泪。
叶痕身子一震,却不等反应,百里长歌便加深了吻,山洪暴发式地落在他唇瓣上、伤疤处。
此时的她,通透莹白的肌肤全都上了一层晚霞般的艳红色,娇躯柔若无骨,沐浴过的馨香以及属于她身上特有的香味喷薄在他鼻翼,勾住他脖子的如玉手指,像是在撩拨着什么东西。
叶痕低眉看着她,像是要把怀中的人儿深深烙印入心底,她放下了清冷和防备的眼,莹润的唇,白皙的颈,无一处不是他想念的,她于他,就像是上瘾的毒药。
眸中欲火在燃烧,心底最原始的*在叫嚣,他再也受不住这暧昧阵仗,指尖流利地挑开她身上原就单薄的睡袍......
帷幔深深,筛过喜烛亮光,一夜春色,以旖旎的方式开遍房间每一个角落。
她和他,百里长歌和叶痕,终于兑现了合欢花下埋藏了十多年的誓言。
那一年,他五岁,她也五岁。
她是穿越而来的二十一世纪女军医,他是被她的吻吓哭的五岁皇子殿下。
她说:殿下别哭,我把这两个相思豆埋下,倘若十五年后我们都还记得,到时候你娶我,我对你负责可好?
她没有听见他在转身的一刹那嘀咕:女人,这辈子你要敢嫁给别人不对我负责,我就回来报仇,吻到你答应为止。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昔日誓言在漫天大雪的冬日里随着合欢花凋谢,又在来年复苏,开出十里红妆,天下锦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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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府外院的宴席还在继续。
亲王那一桌因为有皇帝在场的原因,显得特别安静。
反观皇太孙这边,更加出奇地安静。
裴烬一杯一杯喝着闷酒,也不管旁边高世博和萧玖的劝慰。
左丘鹤觉得新奇,挑眉笑道:“如若本公子没记错,很多年前,裴世子喜欢百里长歌的小丫鬟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怎么,才这几年就变心了?”
裴烬不怒反笑,反唇相讥,“如若本世子没记错,左丘大公子喜欢的人也并不是武定侯府三小姐,何时你也变了心三媒六聘准备迎娶侯府三小姐了?”
“你!”左丘鹤眸光冷下来。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裴烬笑着摇摇头,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冲着左丘鹤一敬,“自家各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左丘公子连自己屁股都擦不干净,何时有这闲情来管本世子的事儿了?”
“就凭我是你未来的大舅哥。”左丘鹤面色阴沉到极致,“裴烬,当着我的面,你为了别的女人醉生梦死,倘若这件事让灵儿知道,恐怕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妹妹么?”裴烬弯起半边唇瓣,“呵呵……”
谁给谁戴绿帽子还不一定呢!
叶天钰观了半天的戏,深觉无聊,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对面坐席上,西宫良人从入席开始到现在,一口菜没吃,一口酒没喝,碧蓝的眸子一直盯着先前那个白玉杯看,看得里面都染了一汪碧蓝色,纯澈唯美得让人汗颜。
坐席上的,除了叶天钰,再没有人知晓西宫良人的真正身份,所以大家都只当他是个疯子,不予理会。
这边裴烬和左丘鹤唇枪舌战斗得如火如荼,那边叶天钰冷嗖嗖的刀子眼风不断剜向西宫良人,而后者则视周围一切如无物,安静得能让人怀疑是不是就地坐化了。
左丘凯、高世博,刘成和萧玖四人夹在中间,神色极为尴尬。
门外忽有家丁来报,“不好了公子,使君大人,高阳小姐和刘小公子在城隍庙出事儿了。”
高世博和刘成对看一眼,齐齐惶恐起身,向叶天钰告辞以后迅速跟着家丁前往城隍庙。
这一桌只剩叶天钰、西宫良人、左丘鹤、左丘凯、裴烬和萧玖六人。
左丘凯早就被裴烬和左丘鹤的唇枪舌战吵得头疼,他抿了抿唇,无奈地看向叶天钰,见他面色不愉,体贴问道:“殿下可是被吵得头痛?”
这一问,左丘鹤才注意到皇太孙还坐在旁边,他先停了下来。
裴烬无趣地哼哼两声,径自喝酒。
黑旗军上将萧玖是最无奈的,若不是皇帝下旨,他指定不会参加这种婚礼,还遇上这么奇葩的一群人。
同西宫良人一样,他也极其安静,但坐不过片刻便向叶天钰告辞离开了席位。
“哥,我看你也有些醉了,我们回去吧!”
酒过三巡,左丘凯用手肘拐了拐左丘鹤。
“要走你先走!”左丘鹤没好气地扔他一句话。
左丘凯讨了个没趣,悻悻站起身也离开了晋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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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晋王大婚,今日的东市更加热闹。
刚送了百里长歌出嫁的百里珊邀了沁雪,向掌家的红月请示过后出府采买绸缎做嫁衣,帝京有名的几家绸缎庄几乎都在东市。
二人一路走来,早已是满头大汗,尤其是百里珊如今有了身孕,百里长歌曾经嘱咐过她偶尔也要出来走动走动,所以今日并没有套马车,选择了步行,但她没想到以前身形矫捷的她自从肚子里揣了个小东西以后会这么笨。
“三姐,要不我们先去茶摊歇一歇吧!”沁雪见她满头大汗,心头一惊,想着若是伤到胎儿可就惨了。
百里珊点点头,由沁雪搀扶着去了茶摊。
向小二要了两碗茶,二人低头浅啜。
喝下茶不到一刻钟,沁雪额头上便不断冒冷汗,她痛苦地捂着肚子,小脸皱成一团。
沁雪大骇,连忙唤她:“三姐你怎么了?”
“肚子……肚子疼……”百里珊咬着牙,齿缝间挤出一句话。
沁雪想找茶摊小二理论,却也知眼下不是时候,她只好皱着眉头将百里珊扶到旁边的医馆里。
大夫正在里间为一位重伤病人包扎。
沁雪和百里珊进去的时候,外间只有一个抓药的小童和一位问诊的男子。
那男子正是丞相府二公子左丘凯。
“大夫,麻烦你帮我三姐看一看!”沁雪急得不知所措,只好冲着里面大喊。
“师父正在给病人包扎,如今没法抽身。”小童同情地看向百里珊。
旁边左丘凯也投来怜悯的目光。
“沁雪,我们走。”百里珊一手被沁雪搭在肩上扶着,另一只手捂住小腹,她感觉到那里似有翻来覆去的绞割之痛,痛得恨不能银刀抹脖子一了百了,但这里是医馆,人多嘴杂,她怀孕的事不能暴露,否则左丘鹤知道以后,指不定怎么变着法儿地整治她。
“三姐,你都已经痛成这个样子了,还逞什么能?万一……”眸光扫向百里珊小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回去如何跟夫人交代?”
“这位小姐说得对。”左丘凯走过来,拱了拱手,看向百里珊,“我见小姐你面色发白,额冒冷汗,明显是痛苦至极,如若不看诊的话,只怕难以坚持到回府。”
百里珊眼皮都掀不开,用微弱的声音答:“你没听小童说吗?大夫没空,既然没空,我难不成要在这儿等死?”
“巧了。”左丘凯收起手中的折扇放在柜台上,“小生不才,略懂岐黄之术,如若小姐不介意,我可以为你请脉。”
百里珊懒得废话,对着沁雪冷冷道:“我们走,去找大姐。”
沁雪无奈,只得扶着她往外走。
但还没走两步,百里珊腹部疼痛又加剧,她脚一软,搭在沁雪肩上的那只手忽然松开,整个人往后面倒去。
左丘凯眼疾手快,在第一时间冲过去稳稳扶住了百里珊。
“多谢公子相救。”沁雪惊魂未定,向左丘凯道了声谢,还想拖着百里珊往外走。
“小姐,你若是再动,这位小姐便有性命之忧了。”左丘凯眉头拧起,他从未见过如此执拗的人。
“可是……”沁雪犹豫,吞吞吐吐,她何尝不知这里不是看诊的地方,倘若让人知道三姐怀了身孕,那她以后还怎么活下去,只怕还没等到左丘鹤的花轿来迎娶,侯府就得先办丧事。
“旁边又客栈,小姐可以去开间客房,小生能为她把脉。”左丘凯指了指百里珊。
沁雪看了一眼已经彻底昏厥过去的百里珊,又见她在昏迷中都痛苦地皱着眉头,心下一软,便拖着百里珊去旁边客栈里开了房间。
左丘凯眸光闪了闪,抬步跟了上去。
福来客栈,三楼。
“我三姐她怎么样?”沁雪在端了第四盆热水拧毛巾为百里珊敷额头之后问左丘凯。
“这位小姐她……”左丘凯欲言又止,瞄了一眼百里珊的女儿发髻,最终住了嘴,改口道:“许是你们方才饮了性寒凉的茶水,这位小姐的身子又是特殊时期,所以引起了极度不适,我待会儿开个方子,你去药铺把药抓回来煎了给她喝下便是。”
听到“特殊时期”一词,沁雪起初以为这个人是个骗子,并不会看诊,但瞄了一眼他欲言又止的为难样子,她心下了然,这个男人是故意隐瞒了三姐怀孕的事实,改了口。
先前对他产生的厌恶瞬间消散,沁雪拿了药方迅速下去抓药。
沁雪回来的时候,左丘凯已经走了,她在房间里低声喊了几声“公子”也没人应答。
沁雪只好将药包提到客栈的后厨房,亲自看着煎好以后送到房间。
喝下汤药不到一炷香的时辰,百里珊便悠悠转醒。
望着头顶陌生的帐子,百里珊有些发怵,“我这是在哪儿?”
“三姐,这是客栈。”见到百里珊醒来,沁雪心下一喜,赶紧过来嘘寒问暖。
“客栈?”百里珊敏锐地抓住了这两个字,眼眸微微眯起,眉间有些不悦,“那我是如何醒来的?”
她可没忘记方才自己是疼痛得晕厥过去的,倘若没有大夫来看过,她不可能这么快就醒过来。
“是……”沁雪犹豫了一瞬,“是方才那位公子帮你把的脉。”
“什么!”百里珊如遭雷劈,呆呆愣在床上,更加不悦地睨着沁雪,“你为何不带我去找大姐,偏要让个陌生男人帮我把脉?”
“三姐。”沁雪委屈道:“当时情况紧急,已经来不及赶去晋王府,更何况今日是姐姐大喜的日子,我们也不宜前去打扰。”
百里珊想想也对,方才的确是自己太过焦虑了,眼神软下来,她低声道:“沁雪,对不起,方才我……”
“三姐,我没事的。”沁雪怕她又出现那日玲珑坊别业里下跪的情形,赶紧换上笑脸,“这种情况,换做是我也会很生气的。”
“你这丫头。”百里珊突然笑开,从床榻上坐起来,温声道:“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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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晋王府沉香榭的红烛高燃至天明方尽。
五更时分,叶痕才不知餍足地放开早已瘫软得没有一丝力气的百里长歌。
他却没有任何睡意,目光专注地看着她因为方才缠绵而香汗淋漓的面容。
这三年,他没有一天不在想这一天的到来,没有一刻不在想拥她入怀。
得知她忘记了以前的时候,他曾经暗喜过。
至少说明他还有机会,她也有凭心选择的机会。
可是他自己也说了,那些过往,他没有权利抹杀,而她有权知道真相。
他们曾经那样爱,爱到以为这世上只有两个人的地步,可还是抵不过一夕之间的变故。
她刺向他的时候,一剑伤了两颗心,他痛她也痛。
“长歌,倘若这一次,换我放开手,让你第三次做选择,你可还会记得合欢花下你亲手埋过的相思豆,可还会让我娶你,然后你对我负责?”叶痕对着劈啪作响的红烛喃喃自语,回答他的是她均匀的呼吸声。
微热的指腹轻轻描绘着她绝美的轮廓,叶痕缓缓躺下,小心翼翼地拥着她。
百里长歌似乎寻到了一个温暖的避风港,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睡得极其安谧。
再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百里长歌侧过头,看见他安睡的容颜,纤长的睫毛垂下,遮了半边乌青眼圈,难得的放下了平日里的无双高华,像个终于寻到妈妈怀抱受过伤的小兽,放下了所有的戒备,连呼吸都少了以往的小心翼翼。
百里长歌心头一蛰。
他说得对,她确实体会不到他这么多年在相思和痛苦中煎熬的心境,想象不到他在被伤得体无完肤之后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坐在楼上楼等着她回府,更想象不到他究竟有着怎样大的一颗心,竟能盛放如此多的宽容和宠溺。
叶痕似乎感应到了她的目光,幽幽睁开眼,眸光却没有停在她面上。
百里长歌一惊,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穿衣,一个侧身往里面翻,用极其迅捷的速度将被子裹在身上,她翻到了床榻最里边,红着脸道:“我是想叫醒你来着……”
叶痕却好似没有听见这句话,温声问她:“累不累?”
百里长歌脸红得更厉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叶痕体贴道:“那我待会儿让人去宫里说一声,今日不去给父皇请安了。”
“别!”百里长歌从被子里探出头,吸了吸鼻子道:“别搞特殊化,大婚第二日进宫给皇上请安是每个亲王妃的职责,你为我等候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苦,我没有理由因为不去请安扰了你们父子之间的和气。”
叶痕拗不过她,最终只能点头。
穿好睡袍,他站起身推开门。
程知、青姨以及秋怜和另外那五位陪嫁婢女早就准备好了梳洗用品,四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抬了洒满花瓣的浴桶等在外面。
叶痕回眸一笑,目光落在红着脸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的百里长歌,对外面那几人一摆手,“把东西都送进来吧!”
几人闻言,迅速鱼贯而入,片刻的功夫就将东西全部摆好。
秋怜没有急着离开,垂了头躬身立在一旁。
“你也出去!”叶痕对她摆摆手。
“奴婢得伺候大小姐沐浴。”秋怜的声音平静无波。
“我亲自来。”叶痕含笑,“这下你大可放心了。”
秋怜平素冷清的面容难得的红了红,无声退了下去。
百里长歌却微微怒了,拥着被子坐起身直直盯着他,“你做什么把她们全部打发出去?”
叶痕低低一笑,转而看向屏风后面的浴桶,问:“在这儿沐浴舒服还是在浴池沐浴舒服?”
“当然是……”浴池!
后两个字咽了回去,百里长歌反应过来他打得什么坏主意,赶紧改口,“我喜欢用浴桶。”
“是么?”叶痕扬眉,笑得分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