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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禄山热热闹闹登基之际,漫漫山道之上,王源正押解着五百车粮草前往金州。 行到通州之东时,王源便已接到消息,上一批的紧急应急的粮草已经送达,刚好接上了正节省粮食的大军的粮草,可谓是虚惊了一场。
军中缺粮问题缓解,王源现在也并不急于赶路。粮草行走在山道上甚是危险,安全第一才是王道,现在每一车的粮食都是宝贝,王源不想让它们倾覆山谷之中喂了鸟雀。
那位丰王李珙显然没有吃过太多的苦,虽然看似孔武有力,又据说练过武,但路上的艰辛他都承受不了,口中多有抱怨之言。
进入巴山蜀道之中的第二晚,李珙便有些受不了了,王源为了安抚他的情绪,特意在帐内摆酒,请了李珙来喝酒聊天。王源倒也不是完全是为了抚慰他,而是想借此机会和他多说说话,借以了解此人是否可以作为自己将来能推举的人选。
两人喝了几杯酒,丰王李珙似乎不胜酒力,脸色通红,说话时舌头也大了起来。王源知道时候到了,于是斟酌言辞,小心问话。
“丰王殿下,听说你怀报国之志,多次请求陛下让你领军平叛是么?”
“是啊,本人的偶像是先太宗皇帝,我希望像他那样开疆拓土征战四方。可惜啊,父皇不给我机会。我求了他多次,他就是不准许。哎!”李珙灌下了一杯苦酒,语气中尽是不满。
“哦?以先太宗皇帝为偶像,这志向可大了。佩服佩服。陛下之所以不答应,也许是因为另有考虑。陛下英明睿智,心中自然有他的想法。”王源笑道。
“英明个……”李珙差一点便将那个‘屁’字说出了口,好在还没失去理智,硬生生的咬住了这个字,差点闪了舌头,忙低头吃菜掩饰。
王源装作不知,笑道:“陛下识人善用,心中自有丘壑。他不许领军,自然是认为你火候未到。陛下行事还是公正的。”
“公正个……”李珙再一次差点蹦出屁来。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掩饰,睁着一双醉眼看着王源道:“王元帅,你给评评理。大家都是他的儿子,为何他对别的皇子便那么好?对我便那般厌恶?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能感觉到他对我的敷衍态度。”
王源笑道:“王爷,你恐怕是喝多了。”
“我可没喝多,我说的是事实。王元帅你是公正之人,我今日索性跟你说一说这些事情。父皇固然是个好皇帝,但他难道当真圣明公正么?他的眼光也未见得那么好。瞧瞧他信任的那些人,安禄山是他最信任的吧,硬是给他领三路节度兵马,结果人家转眼就反了,活生生将大片江山拱手送给了别人。这便是圣明之君么?安禄山要造反的流言传了几年,据说当时的相国杨国忠都提醒了好几次,结果如何?父皇一点都没听进去。要我说,如今的局面都是父皇的责任,若非他识人不明,怎么会有今日的局面?”
王源甚是惊讶,本以为这位丰王爷是个草包,没想到却也有些见识。安禄山的叛乱说到底是晚年玄宗的责任,过于宠幸安禄山过于相信安禄山,听不进去别人的话。而且对朝廷政务懈怠,纵容边镇节度坐大而毫无忧患之感,这都是他的问题。安禄山作乱之后,明显玄宗的威望大不如前,私下里抱怨责怪他的流言也不少。但从他的儿子口中听到,这还是第一次。
“丰王爷,这话你在我面前说,教我如何能安坐?咱们还是不要聊这些为好。”
“怕什么?你王源不是号称天不怕地不怕么?怎地聊些这些事你都怕?你莫怕,出了事我一个人顶着便是,绝不牵涉你。大不了被他杀了便是,他也不是没杀过他的儿子。一天时间他就杀了三个,我们不是他的骨肉,倒像是他的敌人。”李珙喷着酒气叫道。
王源静静的看着他,淡淡道:“看来丰王爷心中怨气不少啊,也好,全部说出来倒也心里痛快。王爷放心,这些话到我这里便如同进了死胡同,那是只进不出,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些话。”
李珙端起酒杯举了举自己喝干,沉声道:“你说了我也不怕。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么?父皇其实最没眼光。他选的两个太子个个都要造他的反,你说他有什么眼光?谁会讨好他,谁会装蒜他便喜欢谁,像我这种直性子的,他反倒不喜。”
王源笑道:“那也未必。这次他不是让你跟我来军中历练么?也许是对你寄予厚望呢。”
“寄予厚望?这话王元帅你信么?他给寿王的是什么?封节度使,让他自行募兵平叛,那才叫寄予厚望。而我呢?他要我当你帐下小卒,连个武职都不封。你莫要误会,我不是说跟在你王元帅帐下委屈了自己,我的意思是,他不是想历练我,只是想把我赶走,这是讨厌我。当我不知道么?”
酒醉吐真言,李珙像是黄河开了口子,哗啦啦心中怨愤尽数倾诉而出,一发而不可收拾。王源心中暗自点头,李珙虽然说话直白粗鲁,但他并不蠢,自己的处境他很清楚。这让他在王源心中又多加了一分。
“你知道为什么到了成都之后,仪王永王寿王他们天天围在父皇身边转么?嘿嘿,都惦记着那个空缺的太子之位呢。特别是我那个十八哥寿王李瑁,以前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躲在家里不出门。他也没脸出门就是,老婆都献给父皇为妃了,当真不是个男人。现在贵妃死了,他又开始活络了。那天我看他将王妃韦氏也带进了散花楼中陪着父皇说话,我差点没恶心的吐了。他这是又想将韦氏献给父皇么?当真让人恶心。我知道他最想当太子,但谁当都可以,我偏偏不服他。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