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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婆子常年搬运货物力气极大,她们上前揪着夙玉来到了那位青衫官爷面前。
“大人们,我们带她去见樊大人,我们去给樊大人说清楚。”婆子们说道。
夙玉睁大眼睛望着那几个张大嘴巴指着她破口大骂的婆子,还有几个已经不顾什么礼节上前来抓起她的手臂。
“……她们是血口喷人……”
就因为这个官大人的责备,她们不想丢了生意,就要将过错全怪在她的头上吗?
“不是的,不是我,我只是刚出现在这里……”夙玉望着那个青衫大人摇头,她使力气挣脱那几个婆子的手,可是她们的手劲儿大的让她动都动不了,她的挣扎对她们来说就像是挠痒。
“大人我们把这些面粉送去,若是樊大人责备您,您就将这女人交出去,这样可成?”婆子说道。
青衫大人眯眼想了想,一来怕这个事真的影响他在芙蓉门继续做下去。芙蓉门那头的几个主虽然脾气看着好,也好说话,但是对公不对私,看事不看人啊,今日这日头都升起来了,面粉还未送去,实在是太晚了点。
“你几个带着这姑娘跟本官走一趟,要是怕受罚或者芙蓉门断了你们的生意,你几个就等着同樊大人说清楚。”那青衫大人斜眼睨了一下夙玉。
夙玉张大嘴吧想开口解释什么,却被那几个老婆子一推,那几个婆子也是真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拉她当垫背的了。
“大人,老身几个跟着您去,您可一定要在樊大人面前给我们好好说说……”
青衫大人粗眉一挑,冷笑道:“该说的我自然会说,其余的你们自己看着办,这也迟了大半日了,你们还是快点。”
他说着人已转身走开了。几个老婆子心下一抖,抓着夙玉的手臂就跟在芙蓉门的官车后面。
那官车一走,围观看热闹的人也都散开了。
夙玉被人这几人拉着走到了芙蓉门,夹道还跟着看热闹的人。可至芙蓉门后,那些人也没敢再跟上了。
夙玉被那几个婆子抓着手臂,她已不同那几个疯婆子理论什么了,她明白和这种人多说无益,等下她想方设法和那个她们口中的“樊大人”解释清楚才是正经的。
果然那青衫大人从芙蓉门后门进茶楼,隔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再出来,整张脸灰败无比,叫了婆子们和夙玉进去。
那樊大人何等年轻,夙玉发现他竟然和她一般年纪,年纪轻轻就成了芙蓉门茶楼里的管事大人?
那几个婆子一进茶楼,还没等樊过雪问话,就口不择言的将所有过错怪罪在夙玉身上。
说今日上货迟到了一个多时辰全是因这女人“故意阻拦”,这女人一定是其他面粉店派来的“奸细”。
樊过雪没看夙玉,而是盯着那几个老女人道:“本官不管你们是否慢了时辰,本官只管这面粉为什么不是本官那日派人定下的邵州面了!”
“邵州面?!”几个老妇人一致张大了嘴巴,“大人那日不是定的是玉粉楼的招牌玉粉吗?”
樊过雪眼眸森然一瞪:“谁要定你们的‘玉粉’了?若不是那日见你们玉粉店里堆了‘邵州面’本官才不会进去!”
那几个老妇人顿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原来是因为邵州面,这樊大人才和他们合作的?可是那几个挑着邵州面贩卖的商人早被她们轰走了。
樊过雪眼睛一眯,已经明白过来了:“你们是在糊弄本官对吗?”
“好你个玉粉楼!”
樊过雪正甩袖子间,那几个老妇人顿时跪下地,“大人饶命,我们不过是会错了意……”
于是几个婆子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的说给樊过雪听了。
“那她呢?”樊过雪指着夙玉,“她是你们几个怕本官责备,找来的垫背的?”
樊过雪挑起淡眉说道。
几个婆子闻言顿时大气不敢出一声,低下头去。
“都给本官滚!玉粉楼的生意本官也不和你们做了!”樊过雪大声一吼。
那几个婆子闻言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面色青白的急匆匆地离开茶楼。生意做不成了,若是再讨一顿板子,恐怕是活不成了。
樊过雪看到那几个老女人一瞬间跑的比兔子还快,好气又好笑,再一抬头却看到那小娘们还傻傻的站在那里。
“没你什么事了,你怎么还不走?”樊过雪挑起眉问道。
夙玉这才回神,转身正要走,却见茶楼大门口走来几人。为首的那人玉面清俊,红衣黑发,他气质温雅,气度不俗。夙玉望着那人,心里陡然一惊。一股熟悉的感觉从心里闪过,她不错眼的盯着那个人,想从他的身上寻找到什么,想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年会给她如此熟悉的感受。
暗红色衣袍的少年从茶楼外走进来,他的步伐显得很匆忙,边走边同身旁的人吩咐什么,一进茶楼看到过雪,正疑惑过雪这个时辰了为什么还站在这里。
他正要问,就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打在他的脸上。令他脸颊和耳廓都显得滚烫起来,自然而然的他挪眼望向目光的来源处。
杨焉温润如云的双眼打量着夙玉,起初一眼匆匆扫完着这脸,他觉得熟悉,可当他细细再看,却惊出一身冷汗来,这岂止是熟悉……
这不是……
“静初小姐……”他沙哑着嗓子唤道,目光有疑惑,声音有不确定,毕竟已经两三年过去了,而且这少女虽然像三年前的静初,但容貌或多或少还是有所改变的。
“静初小姐是你吗?”杨焉竟难以掩饰激动的呼唤出声来。
跟在杨焉身后的人都很疑惑,不明白这个向来沉稳的大人,今天为什么会在一个姑娘面前失态。
夙玉觉得头很痛,她知道像她这种被人从姚国送到秦国的女人,一开始就要服用了被人洗去记忆的药物,不光她一个人,那年被送到西秦石姓大人府上的几十个美人都是被人洗去记忆的,对自己的过往一无所知,只知道自己是姚国人。
可是当这个少年他急切的唤着她“静初”的时候,她竟然会觉得她就是他口中的“静初”。他这样热切的呼唤,让她感觉到自己被人珍视,被人爱惜着,让她觉得这个世上还有关心她的人存在……
夙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懵懂的望着杨焉,却又忍不住热泪盈眶。
杨焉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他双眉紧拧,想问她什么,却又顾忌自己的话会不会吓到她。
杨焉一筹莫展的朝过雪走去,低声寻问过雪:“这姑娘是谁?”
过雪摇头,将刚才发生的事情都告知杨焉。
杨焉听后才望向夙玉道:“不知姑娘芳龄,年方几何?家住何处?”
过雪闻言连忙笑道:“杨大哥你这话问的,就像是要找人家姑娘问八字似的。”
夙玉一听低下了头。杨焉俊脸一红,忙同过雪道:“过雪我不是要问她八字,是因为她像桑当家失踪多年的妹妹……”
过雪闻言笑意僵在了脸上,他当然知道桑当家还有一个妹妹的事情,不然桑锦文也不会排在第三。
可是桑锦文不是说他姐进宫去当绣花女官了吗?
“不对啊杨大人,三少爷不是说他二姐……”过雪挠着头说道。
杨焉放着过雪在一旁疑惑,凝视着夙玉问道:“姑娘你回答我的问题。”
夙玉在杨焉注视之下,小脸迅速的涨红,懵懵懂懂地说道:“我叫夙玉,不知道是十四还是十五,应该是姚国人……现在在秦王别宫后山做事……”
杨焉闻言,竟然伸出一手抓住夙玉的手臂,颤声道:“你跟我来!”
夙玉不明所以的被杨焉拽着出了茶楼,过雪更不明白这其中原因,跟着两人出去了。
杨焉拉着夙玉去秦王别宫,一路上好多大臣和侍卫都看到了,都很疑惑的看着杨焉和夙玉,还有跟在他们身后的樊过雪。
别宫里刚有人送了一批货物来,听说是从姚国来的,辗转了一个多月才送到蜀中,已经算是如今最快的跑镖时日了。
别宫正殿里,七侍卫将那三个货箱拆开,瞧见一箱子装着一些书册,还有画扇画卷之类,秦庚拿起来把玩了几下,才发现有几卷画落款的都是为霜二字,早知道会是那女人送来的,想想也该是她养腿伤的时候画好的,而且可见她如今腿伤也好的差不过了。
秦庚将那些画卷一样一样的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摆在秦王面前的紫金桌上,对秦王深意一笑。
齐甲和楚乙又打开另一箱子,燕丙惊叹的叫了一声。
这和货箱里装的竟然是种子,各种种子,谷物的,草药的,花草的……这桑当家的的确有心了。
第三个货箱齐甲没有立刻打开,楚乙望着齐甲一笑,又对其余几人笑道:“第一个是书画,第二个装着种子,第三个是什么?不如我们都猜猜这桑当家想给我们什么惊喜?”
“猜对了有奖励吗?”坐在角落里喝茶的韩丁问道。
秦庚眉一扬,“对,若是没有奖励一点也不好玩。”
齐甲和楚乙相视一望,又望向其余几人道:“不如谁说的最接近,那玉龙老人新打造的弯刀就归谁了?”
几人一听眼中若珠光闪动,透亮又欣喜。
“大哥?此话当真?”秦庚扬眉问道。
齐甲笑道:“自然当真。只是,你莫非猜这最后一只箱子里装的是吃的吧?”
“自然不……”秦庚半句话还未说完,就见几人匆匆忙忙进正殿。
“王爷,杨大人和樊大人到……”一个公公站在殿外说道,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好像很紧张。
“今日的茶怎么来的这么快?”韩丁见杯中的茶已见底,笑道,“正好我想尝今日的新茶了。”
齐甲等人一出水晶帘就看到杨焉拽着一个姑娘,过雪跟在他们身后。
“这怎么回事?”齐甲问道。
秦庚认出了杯杨焉拽着的姑娘。
“是你?”秦庚眉脚轻轻一扬,怒声道,“前脚勾引了秦王后脚又去招惹杨大人,还真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秦庚的话“先入为主”,其他几个也不免往这上面想。
杨焉、过雪,听了秦庚的话不免一愣,而夙玉用一种近乎灰败的目光凝视了秦庚一瞬后,低下头去。
杨焉没时间思考秦庚话里的意思,他朝秦王走去,将夙玉往秦王身前一推,自己躬下身躯行了礼后,温声道:“王爷,这女孩,臣怀疑她是当家的失散多年的妹妹,还望王爷能查查她的身世。”
秦王闻言清冽的目光望向夙玉,纤长的睫毛微震。他只是随意猜测了一下,竟然诚如他所料?
“什么?”秦庚几个大声一叫。
这才想到这姑娘出现的那一次,王爷说了什么?
王爷他说这姑娘长得像桑家的三少爷。
“此话当真?”这话是魏己问的,自然是代表着一群人问的。
杨焉点点头道:“这夙玉姑娘和静初小姐一般年纪,而且眉眼,嘴鼻都大致无差,只是时隔三年或多或少还是有一点变化的……”
“天啊,那她是怎么成了姚主送给王爷的美人的?不对,她之前还在秦王宫里住过呢!”燕丙突然惊呼道。
这一说来,一屋子的男人都怜悯的望向夙玉,想不到桑当家的妹妹竟然会有这样凄惨的身世,几经辗转,和故人重逢竟是三年之后。
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打击吧,很难想象,这几年她都经历了什么?
燕丙摸着下巴打量着夙玉。不过为什么会觉得这女孩虽然历经苦难,却比桑为霜那个女人发育的要好很多呢,真是看不出来这女孩竟然是桑为霜的妹妹。两人长得并不是很相像。
看这个女孩的眉梢眼角应该是像桑锦文那样,月牙儿弯弯的样子,一看便知这女孩的性格应该是阳光开朗的,和桑锦文大致一样吧,也许正是因为这女孩在三年磨难中保持着积极的心态,才使她不至于像桑为霜那样看着瘦弱无比。
嗯,桑当家的那个人,面上淡淡,可感觉很多心事都藏在心里,甚至那些心事里还包括仇恨……所以燕丙觉得心事重的人,让人觉得身上的阴气也重。
“夙玉姑娘,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情吗?”燕丙代替几人问道。
夙玉望向问话的人,用尽力气想了想,摇摇头,又不确定的迟疑了许久之后才说道:“我们在被送到秦国的时候就服用了一种药,几乎整个马车上的同伴都不会记得自己过去的事情,当然也有个别的例子,比如一个姑娘在去长安过程中逃跑了,被抓了回来,那些侍卫对她动粗的时候,她突然大叫着她要回辽洲去,她说她是辽洲人,原名叫什么,是哪个小户人家的小姐,我想她是记起来了……有时候我也会记得一个女子同我说‘女孩子还是读点书好’,还有一个小男孩,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亲人,只是我真的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过去叫什么,不记得自己来自哪里,不记得家里还有什么人……”
她的声音很低,可是当她抬起头的那一刻,他们能看到她眉眼儿弯弯笑得很凄婉。
在座的人自然会想到桑锦文,仔细看她和桑锦文还是挺像的,难怪秦王那日会说她像小锦。的确很像,就在眉眼弯弯笑的那一刻,也有桑锦文的可爱。只是她的人生与桑锦文相比太过坎坷了。
韩丁闻言后心生不忍,道:“姑娘你年少多磨,可也是能修得此生美满的命数,前尘那些不快,姑娘且如过眼云烟般忘记了吧,有秦王在一定会为桑小姐觅得一桩美满婚事,找个如意郎君的。”
其他几个侍卫很奇怪的看了韩丁一眼后,一致点头。反正大体还是希望乱世之中少些儿女幽怨,多一些人世美满的。世人所求不就是和和美美,幸福平安吗?
几人望向秦王,等着秦王指示。
秦王吩咐几人先去查清楚夙玉的身世经历,再找秦老头来给夙玉治病,看能不能让她先想起什么。再确定后再修书给桑为霜……
夙玉的事告一段落后,秦庚又想起那最后一个货箱。
“还猜不猜,不猜我就直接打开了?”秦庚正要朝那货箱伸手,被一柄剑鞘难下。他吓了一大跳,猛退了一步收回手。
“赵五哥!你要不要这样一声不响的?!”
赵戊闻言,寒眉一扬,微红着俊脸笑道:“是五哥失礼,不过我是确实稀罕拿玉龙老人的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