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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匆匆过去,紫禁城迎来了康熙十六年的夏天。玄烨带着胤礽去查看赫舍里的仙陵之后,皇后之争也正式打响了。
一大早,海澜碧便叫我们前去议事,我想八成就是让我们推荐她当皇后之事,便带着绿禾前去了。到了钟粹宫,果然海澜碧早早地等在了那里,今天的她穿着皇贵妃服制,很是仪态万千;佟婉湘则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一味地玩着手绢;海澜珊手摇扇子,一直盯着海澜碧,好像真的在认真听她讲话,嘴角却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轻蔑;荣妃和惠妃借口自己没有宝册,只是庶妃,况且还有阿哥要照顾,就没有来。只有我和其他几位低等的妃嫔来这里,可见海澜碧在宫里的人缘并不好了。
海澜碧尴尬地笑了一下,“诸位妹妹,中宫之位已空缺三年,不知诸位妹妹觉得谁才能正位中宫啊?”佟婉湘没好气地翻着眼睛道,“皇贵妃娘娘,您这不说的废话吗?您叫我们来,不就是让咱们看看您有多公平吗?您觉得自己协理六宫多年,有的是资历,我们可没这么觉得?”海澜碧的脾气已经算是好的了,可我依然看见她眼睛中的杀气。只见她缓缓走向佟婉湘,花盆底重重地踩着脚下的鹅卵石,仿佛那就是佟婉湘的脑袋一样,“佟贵妃,恐怕你是忘了世祖废后的下场吧?”佟婉湘见海澜碧真的生气了,只是扁了扁嘴哼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没想到海澜珊突然开口道,“就是啊,当年世祖废后还有太皇太后保护,佟贵妃你可没有啊。”接着又转向海澜碧,笑吟吟地说,“姐姐您论资历怎么比不上佟贵妃?佟贵妃如此放肆,姐姐也不发落了她?”海澜珊的话让海澜碧顿时有了底气,只见她重重地拍了一下椅座,言语间也不再像从前一般忠厚老实,“佟婉湘,本宫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一直没有处罚你,你不要不识抬举,小心你那双会跳舞的脚。”佟婉湘也不是服软的人,她浅浅施礼后,就哭着跑开了。
我不禁摇了摇头,海澜碧忠厚老实,却耳根极软,如今算是把佟婉湘得罪了。她竟然一点也看不出海澜珊在火上浇油。佟婉湘走后,我们继续议事,可是现场的气氛一直冷冷的,让人难受。就在这时,玄烨来了。我们纷纷向他行礼道,“皇上万福金安。”
他笑着让我们平身后,就坐在了海澜碧右边,开着玩笑道,“听说刚才有人把朕的表妹气哭了,不知是谁那么大胆?”海澜珊像一只羚羊一样,笑嘻嘻地对玄烨道,“皇上,佟姐姐对姐姐不敬,姐姐只是骂了佟姐姐。”说完,又看了看海澜碧,仿佛自己真的什么也不懂一样。
海澜碧没好气地瞪了海澜珊一眼,就像母亲在看不成器的孩子一样,可是海澜珊好像一点也没看见,依然自顾自地说,“皇上,今天姐姐让我们联名举荐她当皇后,我倒是愿意姐姐当皇后,不知皇上愿不愿意?”海澜珊天真的话语让玄烨冷冷地看了海澜碧一眼,在玄烨的眼中海澜碧又成了一个有野心的女人,我不由暗暗为海澜碧叹气,明明是亲姐妹,怎么成了这样?
海澜碧哑口无言,只是一味地认错,“皇上,臣妾冤枉。”我见玄烨冷着脸没有讲话,便开口道,“皇上,其实皇贵妃只是叫我们来议事而已,并未让我们写什么联名书,望皇上明察。”
玄烨看了看海澜珊,又看了看我,显得十分疑惑。我知道两个人截然不同的说辞使他一头雾水,只好用自己最诚挚的眼光看他。玄烨明白了,他沉声道,“皇后人选一事,朕会和皇祖母商议。你们都跪安吧。”他看了海澜珊一眼,只是如今他对海澜珊的眼神再不像往日那样深情,而是多了几分陌生。而海澜珊也看了看我,只是眼神也不像往日那样友好。我叹了一口气,也许宫里的缘分就是这样说聚就聚,说散就散吧。
回到咸福宫,我竟然看到了海澜碧。她充满感激地拉着我的手道,“今日的事多谢德嫔妹妹了。”
我只是微笑,“皇贵妃姐姐说笑了,妹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海澜碧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本宫今日叫你们前来,确实是有私心的。至于海澜珊,原是我欠她的。”海澜碧脸上的伤感让我心里感叹不已,我虽然是罪臣之女,可是我还有两个好姐妹,琉璃和绿禾。可是,海澜碧却有一个时时刻刻都在算计她的妹妹。如果她不是有那么多缺点的话,海澜珊没有机会伤害她。我只记得她临走前回过头对我诚恳的话语,“德嫔妹妹,上次中和殿的事我不该作壁上观。以后,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还有,我并没有利用你,我只是希望这冰冷的皇宫,还有一个真心待我的人。”看着她的身影,我默默流下了眼泪,海澜碧,你只是一个爱抢尖出头的老实人而已,除了皇后之位,没有什么东西能保护你了。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保佑你的母家。
那天晚上,玄烨好奇地问我,“沐心,你为什么要帮海澜碧。”我躺在他怀里,笑着说,“皇上,臣妾觉得佟贵妃虽是皇亲,却嚣张跋扈。皇贵妃老实本分,又没有城府,至于她性格上的小毛病,可以改。况且遏必隆大人已经老迈,早就无力干政了。依臣妾看,皇贵妃娘娘正是正位中宫的人选。”玄烨不甘心,又接着问道,“那皇祖母的亲族宣嫔呢?她出身蒙古,立她不是更显满蒙一家吗?”我没有说话,只是反问他道,“那皇上怎么不立温僖贵妃为后了呢?”
玄烨叹了一口气,呆呆地看向黑夜,“海澜碧只是让朕讨厌,而海澜珊的微笑却让朕毛骨悚然,浑身发抖。不管海澜碧是不是皇后,朕不宠幸她就是了;可是一旦海澜珊为后,朕只会夜夜做噩梦。”对于宣嫔的事,我们没有再说,只是相互依偎着安然睡去了。那一夜,我感到很踏实,我的丈夫玄烨终于不再是年轻气盛的皇帝,而成为了一个明辨是非的皇帝了。
我劝玄烨立海澜碧为后,让曾经关心我的海澜珊露出了对我的爪牙。海澜碧回宫后,她一如往常一般,去找海澜碧拉家常。海澜碧告诉我,她是忍着反感听海澜珊把话说完的,“姐姐,妹妹一向没什么脑子,可是妹妹无心害姐姐。姐姐可千万不要听德嫔胡说啊。”海澜珊假意的安慰让海澜碧很是反胃,她连看都不看海澜珊一眼,只是冷冷道,温僖贵妃,你能告诉本宫,你为什么这么恨本宫吗?海澜珊愣了一下,海澜碧对她语气上的疏远让她有些不适应,过了半晌,她才笑了起来,姐姐,我的好姐姐,我们同父同母,可是果毅公府的所有人都只欣赏你,从来不欣赏我。就因为你比我苗条,连父亲也说你能当皇后,而我明明比你优秀,却被你遮尽光芒。我苦心学习文史,学习如何讨好皇上,不管他们怎样无视我,我都再不断地学习如何打败你。就算你是皇贵妃又怎么样?我比你得宠,皇上只喜欢我,永远也不会喜欢你的。海澜碧,你就在皇后之位上呆着吧,本宫等着你被斗倒。”说完,大笑着离开了。
海澜碧一直静静地站在原地,她的脸变得极为苍白,海澜珊与她的决裂是迟早的事情,她有点后悔,为什么不早点让着海澜珊?也许,她们还可以是好姐妹。
到了掌灯的时候,海澜碧吐血了。连年协理六宫的辛劳,再加上姐妹情的断裂,使她终于崩溃了。接到这一消息,我们所有妃嫔都去看她了,除了海澜珊。她知道自己的姐姐生病了,可是她并没有去看,她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对着镜子流泪,“姐姐,也许我们这辈子只能是对手了。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和谁斗啊?”
离开海澜碧宫里的时候,我还是看见了海澜珊的影子,她只是隔着窗子,看着为海澜碧诊病的太医离开。我知道,她还是关心海澜碧的。海澜碧生病后,她并没有幸灾乐祸,而是红着眼睛。也许,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坏。
为了安慰海澜碧,玄烨终于下定了决心,立她为后。康熙十六年八月,伴随着礼炮的声响,坤宁宫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海澜碧身着皇后吉服,脸色苍白的她带着疲惫又欣慰的微笑与玄烨牵着红绳,走向了交泰殿。她的梦想终于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