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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膏是被抬出宫的,到了家中休息了很久都没有缓过来,他父亲胡莱跟宫里来的人说,这是他的旧疾了,每年都会发作几次,俗称羊癫风,宫里来的人盯了很久,看着胡膏在床上抽了有至少半个时辰了还未缓过来,他家娘子还老练地拿了个饭勺给他塞进嘴里,怕他咬了舌头,急得又是心疼又是掉眼泪,确认他是真的昏得不醒人事了,才回宫去复命。
他们走了,妩娘还在哭:“你说你,叫你注意着点你非不得,我看你下次没有管你你是不是要死在外边儿!”扒在墙头等风声的人这才互相点头离去,真正回宫。
胡莱走进来,拍了拍胡膏的肩膀,之前还在抽搐个不停的胡膏一下子就好转,拔出了一根扎在手臂里边的银针递到妩娘手里:“幸好我当年是个大夫,要不然今日,是真的出不来宫了。”
“发生什么事了?”妩娘拧着帕子让他擦着脸。
“赶紧准备一下,我要见王爷,此事重大!”胡膏神色严肃。
妩娘立刻着手让人备下安全的路子,让杜畏将胡膏接去见了方景城,胡膏一见着方景城便跪落:“王爷,当年白族到底是怎么回事?白氏遗帛里还有什么秘密?为什么……为什么温琳能知道白氏遗帛里的秘密?”
方景城早已收到风声,今日温琳与方景梵二人皆是平安无事地从宫里出来,起先他有些奇怪,按说以皇帝的性格是绝不可能放过温琳的,那么温琳到底会用什么办法说服皇帝?他想了很久未想明白其中关键,又听说胡膏突发重病被抬回家中,便确信,温琳定是说了什么胡膏听了之后,不能留活口的事,所以胡膏才借病躲灾。
而能胡膏听了不可活下去的事,方景城不必想也能知道,大概只有那件事了。
所以当胡膏问出这样的问题时,方景城的神色并未有太多变化,他给胡膏倒了杯茶,自己也慢慢喝着,慢慢问着:“你在宫里还听到了什么?”
胡膏不敢掉以轻心,能扭转皇帝必杀之心的事绝对不小,所以他回忆了一下,他装病的时候并未昏迷,所以温琳的话他都听得清楚,一边想他一边说:“温琳说她能找到打开白遗帛的办法,王爷,白氏遗帛,到底有什么古怪?”
方景城听他说罢只笑了笑,果然与他预料不差,这么多年过去了,方伯言对白族的一切依然觊觎,当年未得到,如今还是不肯放过,他对胡膏说道:“世间能打开白氏遗帛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我,另一个是当年跑去祈国当了叛徒的人。”
“那人是谁?”胡膏问道。
“是啊,那人是谁,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想。当年父皇灭我白氏一族时,正好族内出了奸细前往祈国背叛白族与丰国,让父皇有了对白族动手的理由,又因为一些其他的事,促成了白族惨遭灭门,我母亲一族无数分支,我的舅舅们年轻有为,我的兄弟朋友大好年华,在那一年里,尽化虚无,我去问过父皇,白族有何对不起丰国,对不起他的地方,他说,有内奸,到今日,我依然不知道这个内奸是谁。”方景城说着低笑了一声:“我甚至去查过族中所有人,发现所有人都已经死了,一个都没少,除了我,那么,这个奸细能是谁?”
“难道,这只是皇上的一个谎言?”胡膏隐约知道十年前那桩白氏灭门惨案,但是不知内情,不好下结论。
“他没必要编这样一套说辞,因为当时要灭白族的不止父皇,还有很多人,他有更好的理由来说服我,所以,这个奸细是存在的。”方景城说道,像是沉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十年前那场血雨腥风,那年的血流成河,他永远不会忘记,只是永远也不能提起。
“你刚刚说,白族亡丰,白族亡祈,白族得天下是吧?”方景城突然问道。
“正是,温琳说出这句话之后,皇上的气场立刻变了,我知不对,立刻施针假装昏迷。”胡膏点头。
“其实这句话,本来只有两句的,白族亡丰,白族得天下,先前在丰国里,并无白族亡祈一说。”方景城抬着头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暗沉沉一片,阴霾持久不散,“这句话,是前任大国师,水南天说给我父皇听的。”
“什么!”胡膏一下子弹跳起来,连坐都坐不住。
“想来,白族亡祈这一句,是他说给祈国皇帝温霜听的,所以当年,才有祈国兵临城下胁迫丰国交出白族之事,我父皇如何肯交?杀尽白族一千七百九十三人,将士无数,妇孺无数,孤寡无数,以息祈国之怒,平丰国之危,而我当时杀入宫中要讨个公道,却因为祈国尚未退兵,便不能对他如何,否则,整个丰国刚失白族又失皇上,必使百姓慌张军心大乱,他又准备对蛛网赶尽杀绝,我为了丰国,为了蛛网,为了白氏仍存一脉,活生生的,我不能报仇。”
若我要报仇,我要将这天下人杀尽一大半,我如何报仇?
“少主……”胡膏唤了一声很久以来他不曾叫过的称呼,这个时候,他只想以蛛网之人立在方景城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