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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翊军的掌心温温的,带着一种午后的温暖,就算在夜晚依旧传递着一种名为炙热的东西。
颜琸倾呆呆地看着她跟盛翊军交握在一起的手,视线定格在相连的地方。
“怎么了?”
这时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停下来,回过头看着她。
颜琸倾茫然地抬起头,迎着路灯照射出来不甚明亮的光线看着盛翊军,许是光线出了差错,她竟然从盛翊军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小点的温柔。
见盛翊军还在等待她出声,颜琸倾砸吧了几下嘴,说道:“S先生,那个,那个……”
她何时变得这么怂了,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
“我的相册能不能还给我?”
终于说出来了。
颜琸倾趁盛翊军君心大悦的时候,赶紧提要求。
可盛翊军只是看了她几眼,并没有说话。
颜琸倾分明从那几眼中察觉到情况有变,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刚刚好像从盛翊军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不甚明显的失望。
颜琸倾抿了一下唇,脸上多了几分讨好,尽量放低姿态,说道:“其实那是一本老相册,很多照片都花了,你看看能不能容我拿到照相馆去修一下”?
颜琸倾笑眯眯地看着盛翊军,感觉脸都笑僵了,然而盛翊军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不过这样的借口确实没有什么可信度。
见盛翊军态度并没有软化,颜琸倾咬了咬牙,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般。
“哎,算了,算了,我就跟你说实话吧!其实那本相册里面有很多衣不蔽体、有伤风化的照片……”
这话说得委实有些严重了,不过也合乎事实。算起来,她穿开裆裤的照片可不就是衣不蔽体吗?而她上树揭瓦的照片何尝不是有伤风化?
说到动情处,颜琸倾真的很想拿出手帕挤出几滴眼泪,对盛翊军说:“大爷,不是奴家不让你看,实在是奴家怕污了你那24K的黄金白钻眼呐……”
颜琸倾忽然想起她和盛翊军第一次不甚友好和happy的见面,想想她当时不过是扯着盛大爷的袖子问了一句,“帅哥,请问你内裤的型号是多少”,结果她就悲催了,盛大爷不仅赏了一句“不知羞耻”,而且还用暴力的手段将她缉拿归案。
天地良心啊,她连猥亵盛大爷的动机都没有,结果就被人家冠上女流氓的头衔。
如果让盛大爷看到她的那些私房照,她还能有活路吗?依照这男人的保守程度,说不准就会将她送到扫黄组去,理由十分充分,以照片为证。估计这次盛大爷不会说她衣不蔽体、有伤风化,而是直接说她伤风败俗。
颜琸倾是个好孩子,一说完,赶紧闭上嘴,听候发落,可是等了很久,盛大爷都没有出声。
她没有抬头,而是用眼睛的余光偷偷打量着盛翊军。
大爷,你好歹给句话啊!
就在颜琸倾感觉脖子僵、全身发麻、大腿间歇式抽搐的时候,盛大爷终于开了尊口。
“不行。”
得嘞,两个字就将悠悠众口给堵死了。
只是大爷啊,既然你老不同意,就早点说,还摆什么谱啊,白白浪费了她这么多表情。
颜琸倾撇了撇嘴,抬起头,将脸扭向一边。那小家子气的样子,若是被邓汉子看到了,肯定会说:“颜颜啊,不管你扭多少次脸,你的那张包子脸怎么都不可能变成锥子脸,我劝你还是趁早死心吧……”
许是不忍看到颜琸倾气呼呼的样子,盛翊军勉强又开了一次金口。
“你真的很想拿回那本相册?”
废话,若不是为了夺回那本私藏她不光明不磊落过去的相册,她能待在这里陪大爷你吹凉风吗?
颜琸倾想都没想赶紧点头,就怕慢了半拍,盛翊军突然收回成命,并且转头跟她说,“逗你玩呢”,不过现实跟这句话没多大差别。
盛翊军看着她,眼神幽幽暗暗的,在微弱的光线下竟然折射出一种淡淡的光芒,那光芒中似乎还跳跃着一两点的笑意,看到这里时,颜琸倾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看来盛大爷心情不坏。这是不是意味着盛大爷一个心情颇好就会大赦天下,顺带赏她一个恩赐,将那本破相册还给她。
想来那本相册就不是什么稀罕玩意,比起岛国女子的写真集,连小巫都算不上。
想想也是,盛大爷怎么说也是一个前途似锦的大好男儿,什么样子的美女没见过,就是她傻,才会以为这男人眼界放宽,突然对她有意思。现在看来,盛大爷扣留了她的相册,就是为了抓住她的把柄,以备不时之需的时候拿出来威胁她。
就在颜琸倾天马行空,在脑海里构思一起连环杀人案的时候,就听到盛翊军说:“你想拿回相册也不是不可以”。
听这话的意思好像事情有转机。
但是依照她对这男人的了解,想必这话的后面还有半截没说完。
果不其然,下一刻盛翊军勾起嘴角,慢条斯理地说:“方法倒是有一个,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见盛翊军脸上又露出那种危险的笑,颜琸倾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心里不知怎么地突然有些紧张,她张了张嘴,说话有些结巴。
“什……什么方法?”
相比她的紧张,盛翊军倒是淡定得很。
颜琸倾死死盯着对方的嘴巴,看着对方的嘴巴抖动了几下,吐出一连串连贯不失得体的话。
她恍然觉得盛翊军说的话跟从老爷子嘴里吐出的烟雾一样,飘出一圈圈白色透明的烟雾,一环扣一环,让她时不时犯晕的脑袋压根就反应不过来。
“你觉得什么样的方法可以将私有物品变成共有物品?”
颜琸倾承认自己害怕动脑子,所以她很少去碰脑筋急转弯之类的东西,因为这个弱点,还一度被邓汉子嘲笑为“弱智青年”,邓汉子的点评一向很犀利,邓汉子说:“颜颜啊,想不到你这么胆小,是不是害怕受打击?少女,你要知道人是在打击中成长的,纵然你的智商确实没有什么优势,但是也不能因为受挫,固步自封……”
邓汉子一向喜欢说漂亮的话,等她自己有一天终于也被一道智力题为难住的时候,她很狡猾地趁她不注意偷翻后面的答案,并且趁机向她提问,在她被折磨得力不从心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膀,得意地说:“颜颜,千万不要气馁,智商这样的事不是靠想出来的……”
颜琸倾感觉自己现在就面对着一道脑筋急转弯的题目,出题人是盛大爷,而她刚好是被耍得团团转的那个人。
颜琸倾苦思冥想,脑袋都想破了,突然灵光一闪,她赶紧回答道:“难道是实行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
见盛翊军嘴巴貌似抽了抽,颜琸倾马上进行纠正。
“难不成是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坚持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个人收入分配制度?”
见盛翊军不仅嘴角抽搐,连带眉头也抽了抽。
颜琸倾伸出手拍了下脑袋,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看来以前学政治也不是完全没好处,既能应对老爷子的随机提问,相谈甚欢的时候,还能显摆一下自己的学识,现在还能拿来应对盛大爷的刁难。
颜琸倾此时无比庆幸上政治课那会既没有打瞌睡,也没有思想开小差,虽然跟听天书差不多,脑海中到底还是记下了一些东西。
可还不等她亮出剪刀手欢呼一下,后脑勺就被盛大爷赏了一记。
难道她回答错了?
颜琸倾还没有来得及申辩,就被盛大爷瞪了一眼,盛大爷那脸黑得跟被污水漂染过一样。
颜琸倾越发担心照此下去盛大爷圣体欠安,若不是气氛不对,她真的很想说:“大爷,请放过你家帅气的小脸蛋吧!小脸蛋长得这么帅也不容易,想想看,既没有长残,也没有长成一副歪瓜裂枣的样子,你就该知足了,怎么能让小脸蛋做出那么高难度的表情呢……”
颜琸倾自以为反省的态度都刻在了脑门上,可奈何盛大爷根本不用眼睛看人,而是用鼻孔看人,看看那盛气凌人的样子,拽得跟二百六似的。
颜琸倾撇了撇小嘴,说起来她心里不仅郁闷,还特别委屈。
她的回答只是没有答到点子上,按照语文老师的说法,那就是词不达意,大不了扣分。
可是在盛大爷这里,她答错一道题跟拔了他一根头发似的,那斤斤计较的样子还不如他们小区里蛮不讲理的孩子。
难道说盛翊军的提问中不仅涵盖了数学当中的“一题多解”,还容纳了语文当中的“答案仅供参考,言之有理即可”?
就在颜琸倾还在为此事犯难之际,不想手臂就被人拽着往前走。
大爷啊,你要走,好歹也吱个声啊,这不声不响的,害得她差点摔了一跤,不过有大爷在,摔跤的概率显然为零。
颜琸倾原本以为只要忍受住盛大爷的冷处理,回到家之后,她就能抱着被子滚床单,不想回到家又是一番磨难。
时间:21:00。
地点:颜家大厅。
出场人物:老爷子、老佛爷、盛翊军、颜琸倾、邓汉子和顾疯子。
颜琸倾抱着抱枕缩在沙发的一角,拿眼睛偷偷地瞟了眼四周,坐在她旁边的是盛大爷,那正襟危坐的样子如同老僧入定,而坐在她正对面的是邓汉子和顾疯子,此时的邓汉子正在吃苹果,嘴巴一抽一抽的,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脸颊被挤得圆鼓鼓的,整个大厅里只剩下咬苹果的声音,邓汉子身旁坐着一个免费削平果的劳动力,一个吃,一个削,倒是配合得默契,见她的视线看过来,邓汉子咬得更欢快了。
颜琸倾将视线转开,最后落到坐在主位上的颜家二老身上,只见二老脸上各是一番光景。
老爷子神情严肃,眼神幽暗,仿佛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眉头皱得跟两条毛毛虫一样。
见状,颜琸倾心里莫名地有些紧张。
老爷子很少会露出这么深沉的表情,一旦露出这样的表情,那就意味着大事不好。
难不成盛翊军并没有和老爷子进行会师?
颜琸倾忍不住看了看坐在她旁边的盛翊军。
都什么时候了,这男人怎么还坐得住。
颜琸倾不禁想起半个小时前,当他们一行人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就被通知半个小时后在大厅集合,召开家庭会议。
当时邓汉子附在她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颜颜,要不要跟我打个赌,我猜伯父伯母突然召开什么劳什子会议,肯定是考虑到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眼下来了小盛这个香饽饽,还不得急着把你推销出去……”
这话虽然听着不中听,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说得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在。
看老爷子和老佛爷这几天的反应,似乎对盛翊军确实很满意,她应该要做好防范才是。
不同于老爷子的严肃,老佛爷脸上却洋溢着春天来到时的鸟语花香,看看,不仅眼角的笑纹出来了,连嘴角的笑纹也出来了。
颜琸倾瞅了瞅自家老佛爷的脸,暗自撇了撇嘴。
老佛爷啊,到底是什么事把你给乐成这样?
见大家不说话,气氛有些诡异,颜琸倾突然感觉口干舌燥,下意识地伸出手拿杯子,不料这时老爷子身下的椅子动了动。
听这声音,颜琸倾就知道她家老爷子要开口准备讲话了。
老爷子有个习惯,说话之前,屁股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这种预备动作好像是为了彰显某种气势。
果然如颜琸倾想的那样,下一刻,老爷子说话了,只是一开嗓子,就是数落她的不是。
“闺女啊,我平常是怎么教育你的,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不要跟个假小子一样。”
颜琸倾微微有些发愣,老爷子今天是怎么了,平常可没有像现在这样对她这么苛刻,她向来随性惯了,哪里还记得什么正规的坐姿,以前老爷子有那么段时间纠正过她的行为举止,可奈何她屡教不改,许是对她大失所望,渐渐地老爷子也不再说什么,后来索性睁一只眼闭一眼。
老爷子刚说完,老佛爷立马又接着说:“闺女啊,要记得随时保持淑女形象”。
这话从老佛爷嘴里说出来咋这么奇怪呢,颜琸倾狐疑地看着暗中对她使眼色的老佛爷。
如果颜琸倾不记错的话,在她很小的时候,老佛爷就喜欢买一些男孩子的衣服给她穿,说起来她身上缺乏女性该有的魅力跟老佛爷的启蒙教育脱不了干系,可现在老佛爷竟然跟她强调淑女形象。
见颜琸倾并未领悟其中的真意,老佛爷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正要发言,不料邓汉子抢白道:“颜颜啊,我猜伯母的意思是让你不要在小盛面前那个啥啥啥了”。
到底是哪个啥啥啥,这些人怎么说话老是喜欢说一半,不说完呢?
见颜琸倾领悟能力严重不达标,老佛爷气得用扇子使劲了扇了几下,说道:“小倾,你给我站起来,好好地检讨一下”。
检讨,她要检讨什么,难不成要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重新翻出来检讨一遍?
说她不应该在同桌的文具盒里放毛毛虫,还是说她不应该将试卷不小心当做厕纸用了,亦或是说她不应该抢琸珥的零食……
见颜琸倾不说话,老佛爷催促道:“傻站着干什么,赶紧说呀”!
颜琸倾自认为自己是一个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好孩子,于是乎她就这样说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错在不听父母的话,不认真学习,顶撞老师,欺负弱小,不尊师重道,不尊老爱幼……”
见老佛爷还是不满意,颜琸倾继续搜肠刮肚,将自己犯下的滔天罪行一一罗列出来。
“我还错在打碎了老爷子的青花瓷古瓶,偷吃了老佛爷的乌鸡白凤丸。哦,对了,我千不该万不该在老佛爷强令我减肥的时候偷吃鸡腿,偷吃也就罢了,还不抹干净嘴……”
颜琸倾话还没说完,有一个人先忍不住笑了。
“噗嗤——”
笑什么笑,没看到老娘态度这么诚恳吗?
颜琸倾忍不住对坐在正对面笑得很娘炮的男人翻了一个白眼,她终于知道这人为何会被邓汉子欺负得死死的,那是因为欠收拾。
许是意识到自己破坏了气氛,顾疯子强撑着笑意,憋得面部有些痉挛。
“不好意思,颜老师,你继续。”
颜琸倾不再理会抽风的顾疯子,继续批评与自我批评。
“总之,我上对不起党和组织的培养,下对不起父母和老师的栽培,我是一个罪人,我不应该以为自己接受到高等教育就忘乎所以、放浪形骸,疏忽自身修养和政治改造。我决定今后一定重新做人,改过自新,将一切阻碍社会主义和谐社会进步发展的思想和行为扼杀在摇篮里,切实加强三观教育和改造,保持思想建设的纯洁性,将‘三严三实’贯彻到底……”
颜琸倾老老实实地站在大厅中央,微低着头,认错的态度无可挑剔,可偏偏说出的话却连一点边都沾不到。
这时老爷子的大掌落在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颜琸倾跟着瑟缩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估算这个茶几的寿命,照老爷子拍桌子的频率来看,估计这个茶几离寿终正寝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