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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谁说吐蕃人傻?
赵兴摇了摇头:“这件事我不能做,无论如何,梦溪先生注定要在历史上留一笔,我若做下此事,一是我会终生良心不安,二是……历史记述到这里,会怎么看我?”
万俟咏淡淡的笑着:“大人,我刚才说了,其实梦溪先生的抑郁病一直没好,只不过,过去有大人不停的安慰开解,病症较轻而已。可我听说他的胃口一直不好,骨消体瘦的,身体甚是单薄。此外,他还吃不习惯广州口味,大人每天专为他从杭州运食物,花费也不少。
梦溪先生对我等做下这等事,竟然打算以我们的秘密交换自己的起复,大人免去他的供养也是理所应当……我以为,梦溪先生现在的精神支柱就是大人,大人在治疗他这病的时候,让他养成了一种情感依赖,只要大人对他轻蔑冷淡一点,他的依赖就崩溃了,剩下的事就是自生自灭的事情——大人以为如何?”
赵兴苦笑一下:“你我二人不在这里商量这件事的话儿,我听到消息撤走对梦溪先生的供养,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但现在既然你既然谈到若对待他,他必定会死,我岂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做了,那就是谋杀!”
万俟咏摇了摇头:“大人一向有决断,怎么这次优柔寡断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只要做下这事,终有一天会被世人发现的。我不是常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你我今后必定会为此事付出代价,而我认为这代价太大了,大的我们承受不起。
我一直想做一个规则维护者,而不是做为一个破坏者。唐太宗李世民你知道吗?杀了自己的兄长,逼父亲退位。虽然唐太宗确实英明神武。但他却开了一个恶劣的先例,自他去世后,唐代地每个皇帝登位都要采取血腥的手段,于是,曾经强盛的盛唐在不断的争权当中灭亡了。
继位权之争是最残酷的,每一个新皇登位都要杀掉一批敌人的支持者,强如李白,也因为牵涉到永王的继位之争。最终潦倒。争来争去,许多人才被浪费了,许多人才被杀掉了,结果异族进了中原……
唐是这样,汉代王莽变法也是开了粗暴的先例,随心所欲改铸新钱,修订法律;而我大宋自王安石变法,以粗暴手段排斥异己。也开了个恶劣先例,自他以后,每上来一位相公便以排斥异己为首任。我不能犯这个错误,我不能用卑鄙地手段实现自己的目的,立下立下恶劣的先例——哪怕这个目的如何崇高。都不值得提倡,至少是由我提倡。”
万俟咏咧嘴一笑:“那我们就对他置之不理。大人在广州的位置稳如泰山,章相公过去对沈括就不怎么看顺眼,现在他更顾忌大人的态度。不见得会搭理沈括。而沈括知道他的出卖与背叛依旧被人看不起,剩下地事——人在做,天在看……”
赵兴默然不语。
赵兴始终沉默不表态,万俟咏已经不耐烦了,他丢下这个话题,转而谈大理问题:“大人,今年开春,我们在大理的归化工作也该开始了。可是筹备‘改土归流’是项大工程,我们手头的官员数还不够,大人看,我们是不是缓一缓,先从善阐府开始动手,逐步向北推进。如此一来,人手就显得不那么紧缺,我们还有时间教导那些大理学子。”
“改土归流”是一个明代的词。在真实的历史上。到明代,云贵地区依旧实行封建世袭土司制。与此同时,明代中央政权实行地是农奴制,在这种情况下,奴隶王朝不允许自己的疆域内还有“封建堡垒”的存在,所以朝廷便开始找茬子,设置重重障碍免除土司的世袭封建权,改以“流官”治理当地。此种策略称之为“改土归流”。
赵兴一向喜欢打着古人地壳,干一些符合自己意愿的事。他所谓的“改土归流”是剥夺土司的司法权、军权,改以流动法庭审理当地的民事诉讼。而对土司享有的治权却毫不触动。
为了将当地封建土司紧紧绑在大宋的战车上,赵兴在俘虏大理国王段正淳后,立刻开始征召大理民众修建道路。当然,当地夷人替大宋修建道路,不是免费劳役,赵兴仗着广南雄厚财力,泼水般花钱修建起大理通往广西、通往成都府的官道,而每个被征召地大理民工都按照厢军待遇,每日付给五十文钱、一升米。
等大理土司手下的青壮男丁被金钱诱惑,让赵兴抽调一空后,赵兴又开始与土司“约法十章”,首次提出了“领主的权力与义务”概念:当地土司可以拥有对自己世袭领地的治理权,但为了维持中央政府对这份世袭权的承认,他们必须按封地大小交纳税赋,还要提供人手应付朝廷劳役——当然,根据免役法,赵兴征召大理人做劳役也是要付费的。
与此同时,土司的司法权被朝廷剥夺,改以广西提点刑狱派出的“流动法曹”受理刑事案件,并主管判决。为了防止当地土司干扰判案,赵兴还规定了但有土司冒犯法官,则免除土司世袭继承权,世袭领地收归当地政府直接管理。
为了免除土司们对判案不公地担忧,赵兴又从现代搬来了陪审团制度——法官是主管审判地,但他却不能下判决,判决必须由当地人组成的陪审团做出。而诉讼双方对判决不满意地,或者以为判决违背大宋刑律,可以向广东刑狱(宪司)提出上诉……
建立这样一个司法制度是想牵制土司,并限制土司的权力。但白手起家,建立这样一个司法体系,要培养大量的人手。赵兴的扩张速度太快,各地府学受过训练的学生已经全都派了出去担任官员,但这依然不够。万俟咏认为广东应该把扩张的步伐放缓下来,逐步推行“改土归流”制。
“不用着急。人手不够我们也不必心急,我正愁大理的土司太多”,赵兴意味深长地笑着。
万俟咏顿时心领神会,他随即笑出声来,那笑声别提有多奸诈了。
赵兴的意思是:他倾向于“事后纠正”——如果有土司胆敢挑战大宋的威严,那正好可以用这些土司来试刀。而帅范至今仍驻扎在大理境内,也就是打算干这事的。
万俟咏笑了片刻,又想起什么。赶紧补充说:“章楶老大人去年曾来说,青唐人又骚扰陕西了,我们是不是也该让帅范响应一下……”
正说着,帅范那里的消息来了,一名士兵进来报告:“急报,吐蕃出兵兰溪郡,前锋已经跟我军交手十一次,兵势雄厚。帅大人请你速速增兵大理。”
赵兴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笑着说:“说曹操,曹操到,他们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现在可谓是广南东路最虚弱的时候,广南海军第一舰队被陈不群带去了印度洋。第二舰队停在福州,第三舰队跟着张田上京接受封赏。与第三舰队同行地还有一些两战的功臣,剩下没走的军中骨干则被赵兴带去了福建。
“我们手头还有半支‘妖’军,‘魔’军训练还没有结束。恐怕不堪大用……新招募的广西‘怪’军还没有到齐,暂时只能让帅监司坚守了”,万俟咏掰着指头计算完,赶紧建议。
赵兴断然否定万俟咏的建议:“不能拖,吐蕃人一旦下了高山,局势就不由我们做主了。天气马上会进入雨季,雨季我们往大理增不了兵,等到雨季过后。吐蕃人已经在大理站稳了脚跟——他们熟门熟路,一旦让他们站住脚跟,恐怕不好把他们撵出去了……且让那半支‘妖’军,以及没有训练好的‘魔’军上。”
赵兴沉思的回答:“动作要快,要用最快的速度将军队拉到大理——动员珠江上所有地平底船,立刻开始向大理王都运送士兵。告诉军官:别管队形了,哪个小队组织好了人手就立即发运,我们在大理王都再进行整编……我现在就动身。我带卫队先走。剩下的事交给你了。”
万俟咏眯着眼睛,笑眯眯的点点头。起身拱手说:“恭送大人,祝大人旗开得胜,武运长久!”
赵兴前脚出了门,万俟咏低声念叨:“大人这是在回避呀,大人不好出面的事,我这个幕僚怎么不出手呢……来人,速速派人去香港岛见梦溪先生,如此如此。”
广州河边,赵兴指挥着卫队逢船就扣,并宣布官府征召了,一凑齐足够的船只,他立刻马不停蹄地登上船,沿着广州河逆流而上,直扑善阐府,在善阐府稍作停留的时候,他接到万俟咏传来的消息——沈括投水自尽。
赵兴默然良久,滴下了几滴眼泪,也不知道这几滴眼泪是否是鳄鱼的眼泪。
洒完这抔热泪,后续地妖军赶到,赵兴稍稍整理了队伍,继续沿江上行,直到大理王都,才又稍作停留。
广东原先的火枪队常常被人称作“服妖军”,最早的服妖军是由广西夷人组成的,后来赵兴又招收了部分屯垦农夫、本地枪手,淮南壮丁,组成了第二支机动部队。这两支军队都使用火枪,打起仗来枪声隆隆,仿佛雷神下凡。广西夷人不知道真相,以讹传讹,便把广东这支新式军队称之为“妖魔军”。
赵兴得知后,干脆将两支军队分别命名为“妖军”和“魔军”。对此,妖魔军的士兵不仅没有感觉到恐惧,而且颇以妖魔自许。他们认为自己掌握了雷神的武器,打起仗来所使用的战斗方法完全不同于以前的冷兵器军队,是该用一个特别地名字命名自己所属的队伍,而“妖魔”这个词,不大不小正合适。
随着大理的胜利以及屯垦农民的增多,赵兴现在又开始组建另外两支军队,他干脆继续用“鬼军”、“怪军”来命名这后两支军队,四支军队合起来就被称为“‘妖魔鬼怪’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