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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连忙向周云卿行了一礼。说声“夫人慢走”,目送周云卿离开办公室带上房门,这才转头紧张的望向自己地老板。
陈晓奇背着双手,一张阴云密布透着丝丝狠戾气息的脸上,在没有第二个表情可见,他站在办公桌前,眼睛如同标枪一般盯着他们三人,一句话都不说。三人给他看的心里毛毛的,也越发的不敢说话,只能那么站在那里默默的陪着。
许久的沉默之后。陈晓奇终于伸手示意,声音干涩的、毫无感情的说道:人这才惴惴不安的坐在了椅子上。
陈晓奇缓缓地坐回椅子上,他的双手紧紧的捏成拳头。相对放在一堆凌乱地文件夹上,脸色青白,眼睛里少有的泛着根根血丝,带着明显的睡眠不足的痕迹。
他忽然合上眼睛,眼见得胸膛猛烈的鼓胀起来,一口悠长的气息带着轻微的声响吸进他的肺腑之中,停顿了足足有一分钟,才猛然吐了出来!再张开眼睛地时候。他的表情恢复了以往地平静,而后他的拳头松开。抓起了桌上的文件夹,一人一份,递给了自己的三个心腹。
三个人不明所以,正要打开阅读,陈晓奇突然开口:“现在先不要看,回到你们自己的地方再看。”口气坚定果断,不容置疑。
他们不敢违拗他的命令,阖上了文件夹,神色严肃的看着陈晓奇。
陈晓奇缓缓的分别看过三人的面孔,沉声说道:“这次找你们来。是有非常重要的任务要做。你们都是跟我一起打天下地老人。是我们这个团体里最举足轻重地人,也是我最信任的人。这件事我交给你们去做,很放心。
在开始之前。我要提醒你们注意几点。第一,从此刻开始到任务结束,你们三个方面绝对不允许互相打听各自任务地内容;第二,绝对不允许质疑任务书中任何一个命令,必须绝对无条件的执行;第三,绝对不允许发生泄密地事件。自认做不到这三条的人,把任务书放下,走人,我绝对不会责怪你们。听明白没有?!”
三个人闻言一凛,他们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齐声回答道:“听明白了!”
以往在商量事情计划的时候,陈晓奇虽然也有严肃谨慎的表现,但从来都是比较随和的,大家说话也是有赏有量,中间像黄镇山这样的还是不是开上几个小玩笑活跃下气氛,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完全是以一种战场上行军令的态度在分派任务。如果他们不是肯定自己的这位老板不是被人冒名顶替了,那是绝难相信会有这样的情景出现的。陈晓奇的养气功夫之深他们知道,是轻易不会动气的人,更不可能出现眼睛有血丝这样的事情,唯一的可能,就是此事关系太大!大到他自己都抗不大住的地步!
“那好。”陈晓奇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道:“往日咱们做事虽然谨慎,也还能有所松弛,但是这一次却不同,我们不能有任何的差池!诸位,你们拿到的这本任务书仅仅是整个大计划中的一部分,后续的任务我会根据时机下放。它的成败直接关系到我们集团的存亡,整个山东势力的存亡,甚至是整个中国的存亡!此事一旦开端,我,你们,山东,乃至整个中国,便是有进无退!我带着你们从无到有的干这一番事业,从今天开始,便是要做生死之争!你们跟着我走,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大家图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今天我们所领受到的这一切么!荣誉,地位,功业,家宅安宁,子孙延绵!
太多的我现在不能说,但是在这里我给你们下一个保证,此番若是功成,你我都要名留青史,功成名就都是小事,届时我华夏云纵龙飞,复兴大业,你我就是这亿万人中无可比肩的中流砥柱,我们也绝非今日这小小的山东军阀,那时天高地阔,任尔驰骋,世间珍奇,予取予求!就算整个世界,都要看我们的脸色行事!望诸君努力!”
三个人互相望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看到尽是狂热!自从跟随陈晓奇辗转奔波,海内外的折腾十年。眼看着山东一日日地兴旺,整个团体一天天在民国举足轻重以来,这是第一次陈晓奇向他们揭示自己真正的气魄和对于整个团体、对于整个天下的汹汹野望!当初下决心追随他的决定,果然没错!
黄镇山什么人?一个当初张作霖大帅手下的不得地受排挤的小连长!一身的本事被人挤兑的在东北军混不下去了,到了老家又被地痞土匪弄得无处容身!天南海北走一遭,他最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从回到山东当土匪,到今天的山东集团军一人之下,十五万人之上的副总司令,他知足么?他应该知足!论攀升速度,当世谁人比得上他?论权势地位。手下雄兵谁不侧目?
但是,这仍然不足够!如果他还是当初那个土匪头子水平,那么到今天他顶多跟那些老军阀们似地想一想捭阖天下的事情过过瘾拉倒!但是在陈晓奇为首的新军事思想熏陶下。在蒋百里为首地陆军大学的再造中,使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军人,只有在为国家民族建立的功勋才是最足色的!在那之前,他本事再大名声再响,也只不过是中国无数个军头中之一,军阀头子一个,他绝称不上是真正的英雄!
原本。他曾经以为山东现在这样的生活就是全部的追求,但到了今天陈晓奇一口说出自己的野心之后。他心中那团从未熄灭地火却“腾”的爆裂燃烧起来!荣誉啊!军人地荣誉!可以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功勋铭记于历史,印刻在亿万人心中的军功,这才是他一辈子最缺的东西啊!机会来了,他还犹豫什么!
戴春风什么人?他骨子里就是个不安分的!上学的时候他心向那些闹腾的革命者,到了上海贫困的没有第二套衣服穿,他仍旧不改其严谨克己的本色,这为地是什么?绝不看清自己,他从不以为自己这一生会庸碌度日!
陈晓奇以数百万浮财换了撂倒窘迫地他为自己效命,用十万美金的安家费拴住了他地心。倚为心腹委以重任。数年之内便令他成为美华集团这个庞然大物中举足轻重的核心要员。后来虽然将周云卿凌驾于他上面,但是他却对此毫无怨言!这个时代。谁人比得过枕边人更亲?况且陈晓奇并不亏待他,一个将触觉伸展到全世界地中情局给了他更大的发展空间。多次与德国同行切磋交流的机会令他迅速成长充实,数年以来,他不曾有一日离开过中枢,这样的遇合,在三十来岁的年级上,若说不知足,谁人相信?
但是,人就是这么的奇怪,得到的越多**却越大!到了今天,他戴春风手下可动用的人才数以万计,中国上下东洋西洋,有数不清的达官贵人要员绅士的把柄短处都在他手里捏着,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将这些人整的死去活来,这样,应该知足了吧?
不!那仍然不够!尽管他是个坐在幕后掌棋的人,他也仍然渴望得到认可!男人,最需要的是什么?权势,地位!此山虽高,还有更高处!但是陈晓奇不往上走,他们这些人就只有忍着!背叛是不可能的!但是这样的煎熬,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现在,陈晓奇说了!他要当那个搅动天下的人,他要去掌控世间风云变幻,这代表着什么?他要上位了!而这样的未来,也意味着他们这些人的未来,将是海阔天空!纵然有着万般风险,那又如何!富贵险中求,正是男儿本色!
吴盛什么人?一个从齐鲁故地从小培养起来的账房、管家的优秀角色!当初远渡重洋,他从未想到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富可敌国权势熏天的大人物手下一个至关重要的人,他小时候做梦都想的为家里置办百十亩地殷实富足过一辈子的愿望,却在转眼之间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情!甚至到了今天,只要他随口一句话,就会有人忙不迭的给送上门来,一百亩地算什么!一百万亩都不是问题!
假如他还是那个本分青年的话,是走不到今天的!去了美国,他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的大!被逼迫着学了外语和无数的现代财务企业管理会计制度林林总总一大堆,十二年!他变得连自己都难以置信!
从拿着十万银票都浑身发紧地小账房。到现在每天过手的批文都是亿万资财的齐鲁商会副会长,他成了成千上万在别人面前自称“老爷”“大爷”的人的“爷爷”!谁不知道,在势力遍及天下的齐鲁商会中,真正说了算的,能够代表陈大老板的人,就是他吴盛!一个没什么出身地位的人!
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他知足!他把自己这一辈子都卖给了陈晓奇,这是从小家里人教育的做人地本份!有这么一个看得起自己、肯栽培自己、重用自己、依仗自己的老板,是他们这一辈子的荣幸!现如今他张店吴家豪富已经不是一般地地步,那是祖上几十代加起来的成就都不及的!他和跟着陈六爷做事的大哥兄弟俩这一辈子。下一辈子,都没什么可担心的,可遗憾的!
全家上下老的少的。全都给人家照顾地妥妥当当的,到了这份上,还有什么可说地?陈大老板十几年没让自己受过一次险,他原以为这辈子也就这么鞠躬尽瘁了,却是没想到今日却再一次将性命交关的大事情交代了过来,那还用想么?便是拼了老命,也要把他做成!做人要知道感恩,要知道尽责。不管是中国的传统教育,还是美国的职业经理人教育。告诉他的,就是这个!
不管是不是军人,三个人此时都毅然起立,对着陈晓奇一躬到底,沉声喝道:“愿为老板效死!”
当周云卿送三个人离开的时候,陈晓奇从办公椅子上站了起来,推开窗户,眺望着外的街市风景,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他的办公室是周云卿替他选的,布局也是她替他布置地。只要打开窗户。向外望去。整个济南城便尽收眼底。只要看到那一天比一天繁华地街市,一天比一天密集忙碌的人群。就有一种切实地满足感。
当年在网上看帖,有人说满清名臣张之洞在两湖办洋务的时候。选办差之所,要求一开窗户就能看到汉阳铁厂。那时还是年轻学生地他还曾经嘲笑过,成天看近代工厂冒起来的滚滚黑烟,闻着呛鼻的重污染空气,难道很爽?
在这个时代越久,就愈发能够理解这样的事情。特别是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大事业建立起来之后,他才渐渐明白过来,自古以来,对于醉心事业的人,都是一样的吧。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基业,便是他们眼中最美的风景,闲暇时最令人愉悦的娱乐,张之洞喜欢看汉阳铁厂的黑烟囱,孟洛川喜欢在灯下翻检那厚厚的地契,大概都是这样一种心思。
想到这里,陈晓奇的神色松弛了些。忽然,极目东南方向传来轰隆的雷声,顷刻,乌云之中翻腾起滚滚的闪电,将陈晓奇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看着头顶上如涛如山的云海,短短片刻闪电、雷声、乌云交织在一起,眼中所见和耳中所闻混杂在一处,脑中的景象一片山奔海立、云起雷行,最后竟是呆在了那里。
造物之奇,并不是他所能撼动的存在。那历史的轨迹,究竟行至最后,会不会如自己所愿般的改变?这数千年的涛生云灭,一代代的兴亡气数,自己与之相比,不过沧海一粟罢了。自己呕心沥血,机关算尽,可到了最后,会不会只是一片痴心妄想?这滚滚洪流,浩浩历史,便如同一列重载列车,自己这一根小小的螳臂,是否能挡得住?是否能将他扭到那个面目全非的方向上去?
十几年来风雨顺遂,他有时候真的以为自己就是那个被选定的,要来改变这一切的主角,曾经的和现在的成功与辉煌,让他似乎看到了另一片光明的未来,也许冥冥之中,自有一种力量在支撑着,主使着这一切,而他,只要沿着心中的剧本演下去,就能够彻底搅动风雷,彻底改变这一切么?
事到临头,那天翻地覆的巨变就在眼前,而他却是如此的迷惑,如此的恐惧。自呱呱落地之时直到现在,他陈晓奇从未有过。
一对温热的藕臂从陈晓奇胁下穿过,环抱着他的腰,一具绵软的香躯轻轻覆在他宽阔的挺拔的后背上。陈晓奇闭上双目,叹了一口气。
从前面捉住那一双珠圆玉润的纤长嫩手,陈晓奇也不回头,眼望着压顶而来沉沉欲坠的乌云闪电,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似在询问的说:“你说,我是不是太过狂妄?人的力量有限得可怜,这滔滔大势,这千年气运,到底是不是我所能扭转、挽回的?”
周云卿闭着眼睛,将脸深深地埋进自己丈夫的背后,喃喃的说:““何必想那么多呢?人若做到一生无悔,便是难得的结局了。既然我们最后都要化成那一黄土,想做什么去做就是了。更何况,即便你与整个世界为敌,总还有我陪着你呢。”
陈晓奇身子微微一震,眼睛微眯着,望着窗外。落入眼帘的,尽是钢丛林和滚滚人流。
忽然,窗幔烈烈扬起,一时间狂风大作,山呼海啸!顷刻间暴雨落下。风雨交杂,打在陈晓奇的脸上,他沉郁多日的神气竟为之一清。他贪婪地呼吸这暴雨席卷而来的夹杂着土腥味的空气,突然放声大笑!雷声中,一道闪电骤然裂开万丈长空,凛冽的电光映照出大片冷森森黑沉沉如山一般雄踞的山峦,也照亮了他那一张少有的,充满了热烈狂放霸道疯狂的脸。周云卿吃惊的后退一步,看自己的丈夫突然发狂,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陈晓奇哈哈大笑道:“云卿,你说对了。即便身死,哪怕国破,天下大势便是恶虎群狼,不管老天如何的摆布,我胸中这勃然不可磨灭的意气,是天不可埋,地不能煞的。何必顾忌那么多?何必去管那么多?!”
说完,他猛地抱起周云卿在原地连转七八圈,周云卿吓得花容失色,连连惊叫。好容易才挣扎着下来,她狠狠地擂了陈晓奇的胸口一拳,嗔道:“你发的什么疯啊!”
这时的陈晓奇再无之前半点彷徨之色,却是一脸不可一世的傲气,唇角含着自信的微笑说:“你嫁给了我,就得陪我一块儿发疯!”说罢,猛地低头下去,一口吻在那张因为惊诧而微微张开的樱唇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