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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凶宅 (1)
在阿珺姑娘家的堂屋里,李元芳、狄景辉和梅迎春三个男人,推杯换盏,慢慢地酒酣耳热,渐入佳境。屋外虽然寒风凛冽,冰天雪地,他们却在这暖意融融的小小方寸间,将各自的心事和顾虑逐一抛开,忘却了天涯逆旅的处境,恍然不知身是客。
等梅迎春讲完白天去渡河碰上老妇人落水救人的经过,狄景辉由衷地赞叹道:“原来梅兄也是为了搭救他人,才身陷险境,果然是英雄豪杰所为。在下敬梅兄一杯!”梅迎春道:“哪里,在下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二位才是。”他看了眼李元芳,微笑道:“梅某冒昧,还想请李兄说说身上那些伤痕的来历,在下揣度,李兄必是经历过极大的凶险,并做出过惊天动地的大事!不知道李兄是否能让梅某如愿?”李元芳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元芳自恃清高,确实没什么可说的。”
狄景辉本来也眼巴巴地等着,听李元芳这么一说,拍了拍桌子,对梅迎春道:“梅兄,我说吧,他就这个脾气,他不会说的。没用!”梅迎春笑着摇了摇头,又注意地端详了一下李元芳,语带关切地问:“李兄的嘴唇怎么有些发紫,你没事吧?”李元芳刚想回答,突然双眉一拧,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
三人一齐噤声,侧耳倾听,果然听到院门启合的响动,在一片暴风雪的呼啸中,这声音反而显得更加尖锐,更加清晰。梅迎春朝狄、李二人使了个眼色,轻轻挪动嘴唇道:“主人回家了。”
大家放下酒杯,正襟危坐地等着,可还未等到主人进屋,却又听到东厢房的门“啪”的打开了,紧接着,阿珺那柔美动听的声音钻入耳窝,就听她带着明显的欣喜之情道:“爹爹,您总算回来了,等得我好心慌。真担心您出什么事情。”“废话,我能出什么事情!我要真出了事情,你又帮不了我!”回答得很不耐烦,而且那声音嘶哑苍老,好像嗓子受过什么伤害似的,听上去说不出的难受。
屋内的三个男人不由自主地交换了下眼神,脸上的神色都变得不太愉快。接着又听到那个破哑的声音道:“堂屋里面为什么弄得这么亮?!你在自己屋里呆着,还把堂屋里的灯烛都点着,是不是嫌我钱太多,想帮我多花掉些?”“爹爹!”阿珺的语气急促地道:“您别生气,是我不好。我……”屋内三人的脸色都愈发阴沉下来,就在此时,堂屋门被猛地推开了。
一个全身罩着黑色斗篷的人大步跨进堂屋,看到屋里的景象,顿时愣了愣。梅迎春迎着那人站起身来,拱手道:“沈老伯,梅迎春又来叨扰了。”桌边,李元芳和狄景辉也站起身来。那人默不做声地在原地站着,整张脸都隐在黑色的风帽中,只有一双亮得吓人的眼睛冷冷地在三人身上扫过来扫过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地掀开风帽,露出张饱经沧桑的衰老面容。李元芳和狄景辉头一次见到这张脸,心上都不由一颤,只见这张脸上满是深深浅浅的疙瘩和坑洼,鼻子歪斜,眼角外翻,嘴唇上还有道深深的伤痕,很显然,这是张被整个毁掉了的容貌。
“沈老伯,梅迎春这厢有礼了。”梅迎春再次对那人欠身行礼,那人才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一边仍然上下打量着狄、李二人,一边问道:“你不是去渡黄河了吗?怎么没过得去?又回来了?这两个人是哪里来的?”梅迎春答道:“沈老伯,梅某今天确是去了黄河岸边,可是因故未能过河,还在冰河中遇了险,幸蒙这二位朋友搭救,才算捡回了条性命。今夜暴风骤雪,实在找不到地方落脚,梅某便自作主张,将这二位朋友带来了此处,还望沈老伯宽宥。”说完,他再度向沈老伯深深施了个礼。
这沈老伯好像没有看见梅迎春的举动,反而转过头去,对着跟在他身后进到堂屋来的阿珺厉声道:“我关照过你多少遍,咱们家中仅你、我二人,一老一妇,要多加小心、多加小心才是。你倒好,平白无故就弄了这么几个陌生男人来到家中,你自己不要身份脸面,我还求个性命安全!”阿珺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轻声道:“爹爹,我……他们是梅先生带来的,也不算陌生人。再说,这狂风暴雪的,让他们去哪里?”
梅迎春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他又往前跨了一步,提高声音道:“老伯,是我擅自将这二位朋友带来的,不是阿珺姑娘的错,请您不要为难她。”沈老伯猛一回头,对梅迎春冷笑道:“梅先生,我在同自己的女儿说话,你插什么嘴?”梅迎春狠狠地抿紧嘴唇,低头不语。
那沈老伯继续回头对阿珺道:“就算是你要当好人做好事,给他们间柴房住下即可,凭什么安置在这堂屋里头,又是火盆又是炉子。”他又一指桌子:“居然还好酒好菜地招待,你还真当你家是豪门富户?哼,想做好事收容些要饭的也就罢了,弄来这几个盗不盗匪不匪的,谁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狄景辉再也忍不住了,冲口嚷道:“这位老伯,您怎么说话的?什么叫盗不盗匪不匪?我们哪里惹麻烦了?大过年的,您说话怎么这么难听?”阿珺轻轻扯着父亲的衣角,眼泪汪汪地叫了声“爹爹”,便说不下去了。
李元芳一直都沉默着没说话,这时候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也朝前站了一步,对那沈老伯抱拳道:“老伯,看来我们确实是打扰到了您,非常抱歉。请您不要为难这位姑娘,我们走便是了。”说着,他回头向狄景辉使了个眼色,狄景辉点头,两人朝门外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