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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接过那把精雕细作的御赐小弓看了看,递回到韩斌的手中,微笑道:“我倒也听说昨日则天门楼前出了大事,连鸿胪寺卿周梁昆大人都意外身亡了。可惜老夫未曾亲临现场,要不你们两个给我说说?”“好啊。”李隆基一口应承,和韩斌一左一右扶持着狄仁杰,请他在园中的石凳上坐好,便站在他的面前,将赛宝和百戏盛会的全部经过述说了一遍。狄仁杰一边听着,一边在心中赞叹,这年方十五的临淄王果然名不虚传,头脑敏捷、口齿伶俐,整个事件的过程零散纷杂,却被他讲述得有条有理,又耐人寻味。
李隆基讲完了,狄仁杰沉吟片刻,轻捻长须道:“临淄王,既然你看得如此分明,能不能对老夫说说你的看法?你认为周大人是怎么死的?”李隆基狡黠一笑:“国老肯教隆基断案子,隆基求知不得呢。嗯……我认为,周大人肯定是自寻死路。”“哦?为什么这么说?”“是这样,周大人死后,我特地去场外准备透剑门戏的地方查看,原来的那名小骑士被人打伤昏迷于地,身上的麒麟战袍也给扒走了。虽然他伤势颇重暂时未曾苏醒,可事情已明摆着,一定是周大人乘人不备,将骑士打伤,自己换上战袍骑马上场的。”
“嗯。”狄仁杰点头:“这个推断合乎事实状况,老夫没有异议。那么接下去的一个问题就是,周大人为何要代替受过训练的骑手去演透剑门戏?”李隆基见狄仁杰望着自己微笑,倒也毫不扭捏,继续侃侃而谈:“国老,以周大人这副老迈的身手,怎么可能超过专门的骑手?况且透剑门戏至为凶险,连受过专门训练的骑士一旦失手也必死无疑,周大人这一上场,心中必知是有去无回的。联系到前面赛宝时他烧毁宝毯,犯下大过,因此隆基认为,周大人必定是畏惧圣上的雷霆之怒,想要以死谢罪吧。”
“以死谢罪?”狄仁杰重复着,举目望向李隆基:“临淄王,鸿胪寺宝毯被烧毁这件事,老夫听下来也颇多蹊跷,你的看法呢?”李隆基没有直接回答狄仁杰的话,却反问道:“国老,鸿胪寺的这幅宝毯您此前可曾见过?”“嗯,去年老夫代行鸿胪寺卿之职时,倒是在鸿胪寺正堂上见过这幅宝毯。”“那么国老知道这宝毯的奇处吗?”狄仁杰微闭起眼睛回忆道:“记得当时鸿胪寺的尉迟少卿倒是给老夫解释过,说这宝毯的编织方式十分奇妙,其花纹和色泽会随着光线的变化而变幻多端,老夫看时,的确很绚丽夺目。”
李隆基从容对答:“国老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不过,这也难怪国老,毕竟此毯的真正妙处全大周没几个人知晓,那尉迟剑也是不得而知,故而只能说出些表面的现象来。”“哦?那么说临淄王倒知其中奥妙了,老夫愿闻其详。”李隆基有些得意:“其实昨天周梁昆已经说出了实情,这宝毯最神奇的地方就是水火不惧!不过……”他皱起眉头,困惑地道:“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居然不灵了?”
狄仁杰沉吟道:“世上真的有水火不惧的织物吗?昨天大家眼见为实,那宝毯灰飞烟灭,临淄王如何还能如此确定?”李隆基连忙解释:“国老,内情我也是昨晚才从我爹那里打听来的。据我爹说,此宝毯是在太宗朝时就由波斯进贡而来,常年摆放在鸿胪寺中。三十余前一名吐火罗的鉴宝专家来朝,看遍鸿胪寺独独指出这宝毯乃是稀世罕见的珍奇,可又没有说明其奥妙所在。先皇也是心血来潮,命令鸿胪寺一定要把宝毯的奥秘研究出来,后来还是当时的四方馆主簿周梁昆破解了这个秘密。他发现编织这宝毯的材料火烧不着、水浇不湿,即便使用一般的刀剪,也剪不破!当时他还在宫里头给先皇演示了一番,当今的圣上和我爹正巧也在场,就都瞧见了。不过先皇看过后却吩咐说,这宝毯的秘密还是不要公之于众,依旧把它置于鸿胪寺保管,因此才放回到鸿胪寺里至今。”他顿了顿,又道:“我爹明白说了,他亲眼所见宝毯确实有那番神奇,绝非虚妄。”
狄仁杰注视着李隆基,沉默片刻方道:“如此说来,昨天赛宝大会上宝毯被烧,就只有一种可能……”“国老,您说是什么可能?”“那被烧掉的宝毯并非三十年前相王爷所见的那幅。”李隆基瞪大眼睛:“国老,您是说宝毯被人掉包了?!”狄仁杰含笑反问:“嗯,临淄王认为呢?”李隆基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猛击石桌:“没错!就只有这种可能!要不我爹昨晚上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呢……但是,这宝毯是如何被掉包的呢?周大人知不知情呢?”
狄仁杰冷然道:“周大人原先是不是知情我们已无从求证,但在他换上麒麟战袍冲向剑阵时,一定是心知肚明了。如你方才所说,周大人是畏罪自杀的,但他所畏的绝非是烧毁宝毯之罪,而应该是……”李隆基大声插话:“是失落真毯之罪?!抑或者,是盗取真毯之罪?!”狄仁杰摇了摇头:“不好说,不好说啊。但他一定自认罪大恶极,才会以那般惨烈的方式求得解脱!”沉默片刻,他又道:“另外,我总有种感觉,昨日的这场盛会似乎是个蓄谋的行动,目的就是要将周梁昆和宝毯的真相逼出来。”
李隆基附和:“是啊,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昨天的盛会是二张撺掇祖母举行的,逼着周大人摆出宝毯来的也是他们。当时我就在则天门楼上,都看见了的。可是二张肯定不知道宝毯的秘密呀?难道是圣上的授意?”狄仁杰眯起眼睛:“假如圣上对鸿胪寺宝毯的真假有疑问,只要把周梁昆召去一问即可,又何必搞出这许多迂回的手段,更要冒在四夷来使前丢失脸面的风险,这可不像圣上的作风。”“这也是啊。”李隆基讪讪地笑了,轻声嘀咕:“看来周大人这案子还真够难断的。”
狄仁杰慈祥地望着面前这英姿勃发的少年,饶有兴致地问:“真没想到,临淄王对断案这么有兴趣?其实这种事情,交给大理寺也就罢了。”李隆基抬起头,郑重地道:“周大人的案子由大理寺来办理是没错,然隆基所关心的,是那真正的波斯宝毯的下落,它是我朝的稀世珍奇,绝不能无故流失,更不能落入歹人之手!这事儿隆基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就一定要追查到底。哪怕是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它追回来!”
一种无法言表的激动掠过狄仁杰疲惫的心胸,许久不曾体会到的欣慰令他神清气爽——狄仁杰在心中暗暗感叹,终于还是看到了啊,在李家儿郎的身上也有如此的豪迈,这,才是大唐的未来、太宗皇帝的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