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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成咬着牙梗盯着东边的那座大草甸,灼灼目光似乎要把草甸凿穿。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就转过无数个念头设想过好几种危机。敌人已经过河,就是说距离自己还有四里地;这点路途对突竭茨骑兵来说不过顷刻之间的事情。敌人是自己的四倍,力敌绝不可取,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不是守就是走。守,这片废墟八面漏风肯定守不住;走,乡勇民怎么办?况且粮队刚刚离开他们就赶到,难道敌人正是要掐断自己的后路?难道是前后包抄夹击?思量间额头上已是冷汗涔涔。
左近的人都听见了探子的话,知道即将和敌人遭遇,包坎钱老三以及一众边兵已然整束盔甲绑腿提枪持刀预备厮杀,乡勇民神色如土大声呼喝驱赶着驼马涌进村寨,寨门前人喊马嘶尘烟滚荡一片混乱。商成铁青着面孔吼一声:“乱什么?!粮队依次进寨,各人约束驼马牲口不许胡乱作声!包坎,你即刻去前面军寨,让他们接应援救!钱老三,布置防守!”他翻身上马,勒着缰绳让急噪的马匹在原地转个圈,神色凝重口气严峻继续下命令,“孙仲山!孙仲山在哪里?让他把兵带过来!”马鞭指定钱老三,“我去后面查看!我不在,你全权指挥!”
“是!职下明白!”
小石头突然指着东边大草甸喊道:“孙哨!孙哨回来了!”
商成举目望过去,草甸边确实转出来几骑,都是打马疾驰,可天色昏暗朦朦胧胧中也看不清楚来的到底是谁。转眼间那队骑兵已经奔到近处,尚且隔着百十步,孙仲山已经喊道:“大人,后面不是敌人!”
商成知道孙仲山做事历来谨慎,听他说后面跟来的不是突竭茨兵,心头已然信了六七分。
孙仲山早看见村寨前已经是刀出鞘弓上弦一片腾腾杀气,不及和商成见礼就急忙说道:“后面不是敌人,是从右威武军的一个营!”
“嗯?”
“职下已经和他们联络过,军旗号令他们都有,官凭关防也验过,确实是刚刚从上京澧源大营调过来的队伍。”孙仲山看商成的神色似乎还是有些不信,又补充了一句,“他们的营校尉是文大人!”
“哪个文大人?”
“就是行营知兵司的文沐文大人。”
听说后面一营兵的带兵校尉是文沐,商成心头最后的一点疑虑也被打消了。他和文沐见面的次数虽然不多,但两个人谈话却极是投机,他尤其欣赏文沐身上那种纯粹的军人作风。他了解这个人;他知道,别人或许会背叛大赵投靠突竭茨,可文沐不会——文昭远和突竭茨人有血海般的深仇,要想让文沐替突竭茨人来诈自己,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既然不是突竭茨的游骑,自然就用不着搞得这么剑拔弩张,片刻之间村寨里就恢复了平静,不值勤的兵士抓紧时间休息,乡勇民趁着天色未暗赶紧卸开车辕伺候牲口,驼马牲畜聚成堆,安静地享受着自己的“夜饭”,不时传来几声心满意足的响鼻。包坎带着两个人去给商成寻找歇脚的地方。商成没有去责骂那个急赶回来报信的兵士——那家伙自己臊红了脸,一声不吭地闪在一边自怨自责哩。
商成让钱老三把他的兵分成三拨,轮班守夜加强戒备;让孙仲山带着人把粮队重新聚拢归置一回,好给右威武军腾出休息歇脚的地方;他自己则带着小石头和两个护兵先进了寨子里。
包坎已经在村寨里寻好个地方。这房子虽然也过了火没了门窗,屋顶也烧塌了大半,可好歹四面石墙都还齐整,靠角落一处的两块架顶棚大石板子也稳稳地搭在两堵墙上,正是个遮风挡雨的好地方。他怕夜里寒气重,泥地石墙湿冷,又让人拿来好几束喂驼马的干草,也没拆散,一捆捆地丢在地上权作座椅,又叫人搬来好几个装粮食的麻包垫在墙边充当靠背。商成过来的时候,他正指使几个人忙碌。
现在商成就坐在这间石屋里,一面嚼着羊肉干,一边微闭着眼眉想心事。孙仲山和包坎也在啃肉干吃干粮。屋子里还有几束草,这是给另外两个军官备下的休息地方,不过钱老三和赵石头还在外面寻哨查岗检视粮队,估计一时半会也不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