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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四耷拉下眼眉,唆着嘴角吁了一口气,又问道:“你说,这人到底有没有三魂七魄?要是有魂魄的话,那人死之后,魂魄到底是去哪里了?”
金喜翻着白眼瞅他一下。他和段四其实不怎么熟络,在西马直时两人还起过几次争执,他还动手打过段四;段四也半夜扔石头砸过他家的门。不过这都是当年的事。现在大家都是西马直出来的人,和尚不亲帽儿也亲,见面嘻哈一笑往事随风而散,谁也不会在心里记恨谁。因此他当面说话也不怎么忌讳,吸溜着牙根子道:“你他娘的还没死,说这些丧门的鬼话做什么?俗话说好人命不长祸害坏千年,一一放心!我死了你都死不了!”
段四大概也觉得自己把话说得太深沉了,嘿嘿一笑收起脸上凝重神色,望着金喜撇了撇嘴,笑骂说道:“你就拼命朝自己脸上贴金箔吧!当年扒拉墙头偷看人家周家寡妇洗澡,是谁被擀面杖砸得脸都青了?还抵死地不承认,非说是自己走路撞南墙上了。”
听说金喜还有这样的“光鲜事”,周围几个兵都把眼睛望着他呵呵直笑。
金喜斜着眼睛乜了段四一眼,本来也想揭出段四当初的一段故事,可周围都是提督府护卫,话说出来让人笑话是小事,被手下的兵士轻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思量着,也是哈哈一乐,胡乱说了几句把话题颜面遮掩过去,又起来搀扶住脸色蜡黄透灰的霍士其半坐半仰在马鞍子上,这才低声问:“你们这趟真是去屹县?”
段四没吭声,和霍士其交换下眼神,看霍士其抿着嘴唇不点头也不摇头,知道他也有点拿不定主意,就问道:“你这北郑指挥使当得如何?比在西马直顺心吧?”
“狗屁的顺心!”一说起这事金喜就是一肚子的火气,连找段四打问这趟到底出的什么差使的事也丢在了脑后。“还不如在西马直做我的小哨长!去年大将军就下过令,边军平日粮饷比照卫军常例的七成发放,剩余的三成到年底也划给边军,年关前随元宵年例走。这规矩好,底下将士们也高兴,可谁让我们端州地面有个李慎李大将军哩!”他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我遭他娘的李慎十八代血祖宗!老天爷咋不一个雷劈死那王八蛋咧!一一去年腊月,我们端州边军十几个指挥去给他拜年,指望他能高抬一下手,把那三成粮饷划拨过来。谁料想,他在端州府右军指挥衙门里屁也没放一个,人都没让我们见,就派个小兵出来告诉一声没钱也没粮,就把我们打发了。我们十几个指挥差点没在衙门前抹了脖子一一他说句‘没钱’容易,我们回去怎么办?下头人为多出的这三成饷苦苦熬巴了一年,要就看不到粮饷铜钱,能把我们都撕碎吃了!我还记得那天,十二月初四,还在下雪,天寒地冻的,我们十几个人在衙门口苦苦哀告,不是要粮饷,是想见李大将军,求他体谅体谅边军的苦处,好歹把粮饷划还我们一部分……”他痛苦地捧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再也说不下去了。
“那后来呢?”段四默了一刻,问道。看金喜的痛苦模样,他能想见当时的凄凉光景。
金喜抹了把脸,脸上露出一种说不清楚到底是笑还是哭的表情,吸了吸鼻子淡淡说道:“说起来我们运气还是不错,那天右军的乙旅也来给李慎拜年。乙旅的旅帅秦疯子同我们的一个指挥是过命的交情,他替我们说了几句好话。他是李慎手底下第一得用的心腹人,他说句话比我们说几百句话还管用。有他帮忙,李慎总算给了我们一成七……不怕说出来你们笑话,为了这一成七,我们端州边军是把什么好话好辞都说尽了,就差没给他下跪了!”说完抿嘴摇头凄惨一笑。
“钱老三和范全他们,就没帮你们一把?”段四又问。这也是关键。时过人心变,人心隔肚皮,就算钱老三他们是商成一手带出来的人,可此时此刻,很多事情他和霍士其都不得不预先防着一手。
金喜摇了摇头,说:“这事扯到整个端州边军三四千号人,他们就是想帮忙也插不上手。再说,我在北郑也亏得有他们前后帮扶,找他们应急借个粮呀钱的事常有,有两次端州方向拖欠我们的钱粮,还是他们出面替我讨要回来。”说着又叹了口气。“……你们不知道,钱老三他们也难。他们的两个旅都是骑旅,开销大,李慎抓着钱粮财务不放,他们也是时常吃上顿没下顿;李慎还经常指使右军指挥衙门找他们的纰漏,三天两头把他们逼得跳脚。”
段四和霍士其都有点惊讶。这可是头一回听说!钱老三和范全的两个旅都是七个营编制的大骑旅,是右军乃至整个燕山卫军中的头一等主力旅,这事他们知道;可钱老三他们不时被招回燕州卫府学军事或者听战术战例讲解,和商成也有书信往来,却从来没听他们提过这方面的事啊……这是怎么说的?
金喜冷笑了一声,说道:“李慎那点黑心肠子,谁还不知道?他就是想把钱老三他们逼走,好让他的人去接管那两个旅!钱老三他们不和大将军说,就是不想让大将军知道了烦心。他跟我和范全姬正说了好多次,再三叮嘱我们不许把这事传到大将军那里,还说不管怎么样,哪怕是打落牙齿合血吞,他们也得把这两个旅替大将军守住!”
他是个粗人,话说得浅白,可霍士其已经听得眼眶湿热心头滚烫,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油汗泥土和泪水,正想说两句话,就听段四问道:“你在北郑,手底下合计算来有多少人?”
金喜一怔。这话问得蹊跷。他隐隐地觉察到一点东西,可急忙之间又琢磨不出其中的滋味,便实话实说:“城里不多,只有六十来人;城外还有一个营。不过不满员,也不是五营编制,只有三百人不到。”
“你能指挥多少?”段四又问。看金喜眨巴着眼睛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说道,“我是说,这三四百人里面,能听你指挥的一一就是你说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一一有多少人?”
金喜不清楚段四为什么这样问,他盘算了一下,老实说道:“除了这几个,”他指了指周围的四五个边兵,然后竖起两根食指交叉一比划。“另外随便指使得动的最多十个。”
段四和霍士其心头同时一凉:这也实在太少了……但是段四的心思和霍士其又不全然相同。人虽然不多,可他还是很有点佩服金喜。能有这么些人,说明金喜在军务上还是非常用心思的……
金喜已经觉察到霍士其轻装简行的目的必然非同小可,思量了一下,小心地说道:“我的人的确不多。不过,你们大概不知道,钱老三和范全他们的兵就驻扎在北郑城外,假如大将军有什么钧令的话……”他飞快地在霍士其和段四脸扫了一眼,倾伏下身子压低了声音轻轻说道,“大将军要是有什么钧令,他们就可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