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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死,真的。”他含笑,“不过没法待太久就是了……你眼下还在气么?”
听到他如是说,念一这才缓过神来,伸手将他推开,背过身去,拿衣袖擦了擦眼,冷声道:
“是连翘帮你的?”
展昭也不否认:“我求着她帮我的。”
他无奈一笑:“要到这个地方来,实在是不容易。”
念一悄悄侧头看他,随即又转回头去:“我已经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往后我们各走各的。”
“谁说道不同的?”
“还不同么?你处处向着她,帮着她,你们是人,岂会和我同路?”
展昭淡笑着摇头:“你不也说过,人死成鬼,鬼即是人变的,为何就不是同路了?”
念一回身看他:“那你当晚如何不叫我?”
“我起初亦不明白驱鬼的道理,的确没有细细考虑过,你若要气也是应该的。”他垂下眼睑,轻叹道,“事已至此,给我一次补过的机会,可好?”
补过?
念一呆了呆,随即怀疑地皱起眉:“你要怎么补?”
展昭微笑道:“至少可以把真凶查出来吧?你不是想帮他讨回一个公道么?”
“可是草原那么大。”她低头闷声道,“他也已经死了,去哪里找线索?”
“人是活的,线索是死的,只要有,总能被找到的。”
“但我……”念一正颔首,突然发现展昭身形渐渐消失,她尚未反应过来,伸手想拉住他,不料还未碰到他衣衫,人已然不见了。
此时,祁连山小镇上,展昭猛地睁开眼,就听得连翘大叫不好。
“完了完了,我方才分心了。”
白玉堂忍住想敲她脑门儿的冲动,几步走到床边,“怎么样?你见到她了吗?”
“见是见到了。”展昭咳了两声,“就是不知她肯不肯回来。”
白玉堂恼火地搓着手,“她还是生气?”
“大概……”
正说着,院子外面一个小厮咋呼道:
“啊哟,时姑娘?您怎么在这儿……展爷和白爷找您好久了。”
屋里的三人皆是一愣,往门外看时,念一撑着伞站在花圃边,视线却也没有往他们此处瞧,只是望着周围的风景。
展昭见状,一面咳一面从床上下来。
白玉堂奇道:“她回来了?……你干嘛去?”
展昭提起床头的剑向外走,“去查案。”
“什么?”他听得一头雾水,“现在去?你要不歇一歇吧?”看他的脸色着实白的吓人。
“不歇了,已经耽搁好几日,我怕就算有线索也被某些人处理掉了。”说话间他仍在咳嗽,直到出了门才停下来。
行至念一身边,他若无其事道:“走吧。”
其实在查过巴勇住处后,展昭心里就已有些打算。桌上放着咸菜,厨房还有已经切好买好的肉和菜,但没有下锅,人便不在了,这种情形之下出门打猎的可能性很小。
但是屋中亦不曾有打斗的痕迹,也就是说他是被什么人突然叫走的,而最有可能的必然是住在附近的邻里。
巴勇是个独居之人,左右离得近的邻居一共有三户,住在左边的是个年纪二十来岁的后生,平日里做点小买卖,据说是个嗜赌之人。展昭和念一敲开门时,他似乎刚刚午睡起来。
“你说巴勇啊?”后生挠挠头,“他走的时候,那都过了好些天了吧,有七天了,我也记不太清。”
展昭问道:“他七日之前走的?去了何处?”
“打猎吧,我见他背着弓箭出去的,想必是又去打猎了。”后生不以为意,“他这个人爱喝酒,一没钱就去打猎,也不奇怪。”
念一随口问:“他嗜酒?”
“爱赌爱喝,要不是咱们镇上没妓院,只怕吃喝嫖赌样样都全了。”他说完,打了个呵欠关上门。
在巴勇右边住着的是个年轻寡妇,外族人,家中喂了二十只羊,平时白日里出门放羊,晚上便在家中织布,极少和镇上其他人有来往。
见他们二人上门,倒是格外热情,急忙跑到厨房里给倒了两碗奶茶,随后又张罗着要去烙饼。
念一忙叫住她:“不用麻烦,我们坐一会儿就走了。”
“我这家里难得来客人。”她拿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面带窘迫,“就怕招待不周。”
念一笑道:“不会的。”
奶茶刚喝了一口,嗓子就比之前更疼了,展昭皱眉忍着咳了一声,方问她:
“你平日和巴勇熟么?”
“还好吧。”寡妇想了想,脸色一沉,“他这个人不太老实,总爱对人动手动脚的,此前我还常去他家借点油盐,后来也就没去了。”
“听人说,巴勇是七日前走的?你可看见他不曾?”
寡妇摇摇头:“白天我都在草原上放羊,不知道他几时走的。”
喝完奶茶,从寡妇屋中出来,抬头就瞧见对面酒坊的老板在关门准备打烊,可如今时候尚早,日上中天,还不到傍晚。
展昭站定,故作随意地问他:“老板,这么早就不做生意了?”
“是啊。”那店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正把门栓取来,慢悠悠地挪开凳子,“今天天气好,准备去酒楼里好好吃一顿。”
瞧他就要将门关上,念一急忙问道:“老板,不知巴……”话未说完,展昭就伸手拉了拉她,念一遂飞快住了嘴。
“你们问巴勇啊?”老者从门里探出头,“那天我就在酒坊里坐着,看到他穿戴好出门,往西边去的,许是去打猎。”
“好。”展昭朝他抱了抱拳,“多谢。”
门吱呀一声合上,继而便是上门栓的声音,念一跟着展昭往回走,眼见距巷子渐渐远了,她才问道:
“方才怎么不让我问?难道是他杀了巴勇?”
“不是。”展昭眉头狠狠皱着,半晌才道,“他之前一直在外偷听,只怕是在对口径。”
她想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展昭闭目喘了口气:“就是说,这三个人只怕都有问题。”
“那个姓王的后生,说亲眼看见巴勇背了弓箭出门,可是巴勇卧房之内,所有打猎的行头都在,并没有动过,因此他所言不一定是真的。后来,他又说巴勇嗜酒,但是房中一点没有酒气,更没看到酒坛,一个嗜酒之人,不可能屋里没有酒味的。然后就是隔壁的贺寡妇……”
他语气渐慢,不断咳嗽,念一越听越觉不对劲,回头一看时才被他脸色吓了一跳。
“你先别说话……怎么搞的?”
展昭嘴唇发青,额上覆盖着细细密密的薄汗,她扶住他,却不知他到底哪里不舒服。
“中毒了?受伤了么?”
念一伸手摸到他额头,热得发烫,她瞬间收了回来,不由着急:“烧得好厉害,你为什么不早说?”
“还好……”
“还好?不好了,再这么下去脑子会烧坏的。”她心下愧疚,“先别查了,回去休息一下,我去给你找大夫。”
她牵着他的手,犹是冰凉的触感,却让他莫名感到安心。
展昭不自觉松了口气,轻轻握住她的,颔首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