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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打起了小算盘,楚振邦自然就要有所动作,要是再跟平时一样枯等到下班的点,那中午一出办公室的门就得面对一个两难的选择。
办公室南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块“为人民服务”的玻璃镜框,镜框边上就是一个老式的带钟摆的时钟,办公室里安静下来的时候,钟摆晃动的咔哒声显得很清晰。
楚振邦在办公桌前默然坐了将近半个小时,这才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信笺,取了案头上的钢笔,酝酿片刻,提笔在标头的位置写了几个字:“关于活跃我县基层团组织活动的几点建议。”
办公室里一直很安静,刘金栋自从回了自己的位置,就在那儿磕头虫般的打瞌睡,同科室的方继亮却像是失了踪,半个上午都没有露面。楚振邦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根据自己的想法,兼顾活动经费、活动意义、影响等诸多方面的内容,列出了几个活动项目,也对之前团委定下的几个活动项目做了部分修改。
比如说组织县里学生看《开国大典》、《巍巍昆仑》两部爱国教育影片的活动,完全可以提前几天,改到15号,活动的内容也由单纯的爱国主义教育扩展开,联系上抗日战争胜利45周年的纪念活动上。这样的操作,可以把党史办、县委宣传部和文明办乃至地方志办公室、老干部局一块拉进来,将一个单纯的观看爱国教育影片活动,搞成一个以青少年学生为基础、以各级团组织为核心、以爱国主义革命教育为主题,包含了观看爱国主义影片、组织共青团志愿者慰问老同志、党史学习、渠水县革命历史回顾等一系列专题活动的大型爱国主义教育活动。
举办类似这样的大型活动,又拉上了这么多的部门,活动组织方就有了向县里要资金的借口,毕竟这不仅仅是给团委脸上增光,而是大部分人都有份。而到了年底向团地委打报告的时候,怎么说那还不是团委几位书记的事?
再有,八月底九月初,是县里汛情比较严重的时段,团委这边可以针对临近山岭荒秃的现状,搞一场“绿化伴我行”活动,组织院校团员学生上山植树。夏季虽然不是植树的好时候,但这类活动的好处在于省钱……在校的团员学生无疑是免费的劳动力,而树苗则可以由林管局提供,团委需要做的就是组织,却不需要拿出太多的经费。
至于棉纺厂那边,讨要资金的事先放在一边,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至少可以以活跃基层团组织的名义,在棉纺厂团支部内搞一个活动。活动就以爱岗敬业为名,形式为“岗位技能大比武”,类似这样的活动棉纺厂本身也经常组织,比如说苗苗,就得到过细纱车间生产能手的称号。如今棉纺厂经济状况不错,大可以来一次这样的活动,加上一定的奖金,挂上团委的名头,一个富有意义的共青团活动不就出来了?
楚振邦也考虑到了县里街灯广告牌的事,按照他的想法,是街灯广告牌可以找一家企业赞助经费,以团委的名义先挂上,作用是共青团舆论宣传,八九月份,团委组织的活动都可以用这些广告牌来做形象宣传。几期宣传活动过去之后,九月底之前,再将这些广告牌以六到八万元的价格转给最初的赞助企业,如此一来,团委既能绕过86年党中央国务院下达的禁止党政机关办企业的禁令,又可以在国庆节到来之前收入一笔经费,用于国庆节期间的活动项目。
按照这样的思路,至少在11月份下半年团费征缴上来之前,团委不会没有经费可用了。
洋洋洒洒的若干条建议,写了整整五页信纸,楚振邦又回过头来整理润色了一遍,最后又重新誊抄了一份,这才将誊抄好的一份拿起来,屈指弹了弹,起身走到刘金栋的桌前。
刘金栋这会已经整个睡着了,两只胳膊垂在桌下,半边脸枕在桌面的玻璃板上,嘴角流出来的哈喇子在玻璃板上聚了一小汪。
楚振邦忍住笑,伸手在他肩膀上推了推,小声道:“刘哥,刘哥……”
“唔……”刘金栋先是闷哼一声,紧接着就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瓢冷水,噌的一下坐直身子,一边左顾右盼,一边连声问道,“怎么啦,怎么啦?”
好不容易看清站在面前的楚振邦,刘金栋才算是醒过神来,揉着眼角吸了口气。
“刘哥,我刚才想了想,”楚振邦拽过身边的一把椅子,坐在刘金栋的对面,将刚刚整理出来的材料推到他面前,说道,“对咱们团委这两个月要组织的活动,有一点个人的看法。”
“哦?”刘金栋没有直接去看面前的材料,而是先一脸疑惑的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楚振邦,很明显,他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楚振邦搔着头皮,做出一副很憨厚,甚至是带着点傻气的笑容,指指桌上的材料,继续说道:“我刚参加工作还没多久,方方面面的也没啥经验,写出来的东西也不知道对不对,合不合适,刘哥,要不你给看看?”
这样的要求很古怪,古怪到刘金栋没拒绝。人的思想很奇妙,对待同一件事,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想法、看法,而在针对一项活动的时候,同出团委内的人也是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想法、看法。问题在于,各种不同的想法看法中,总有一种是最合理、最可行的,为了找出最合理、最可行的那一种,往往就需要交流、讨论、汇总,最终形成统一意见。而在这个过程中,每个人的才能也就得到了体现,可以说团委选拔干部,理论逻辑上大致就是走的这样一个过程。
如果换成刘金栋自己,他对团委某一项活动的想法是绝对不会跟书记之外的人去交谈、讨论的,因为这世上有一个可恶的词叫做“借鉴”,还有另一个更可恶的词叫做“剽窃”。但是反过来,楚振邦把他的思路拿出来交流,刘金栋绝对很乐意看上那么一看,这就叫“己所不欲当施于人”。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刘金栋也对楚振邦这种做法很是欣赏,至少来说,这个年轻人没有野心,很本分,不用像提防方继亮一般的去提防他——这也是楚振邦想要看到的局面,毕竟他才到团委,就算有提拔的名额,也不可能划到他的脑袋上,组织提拔任命的原则毕竟还是要讲一讲的。既然短期内得不到升迁,还不如多做好人,安安稳稳的为将来铺路。
“该是你的,别人抢不走,不该是你的,你也抢不来。”这是楚振邦两世为人所得到的一个经验,精髓便是中庸中的中庸。
“唔……”盯着楚振邦瞅了好一会儿,见他没有做作的意思,刘金栋这才笑眯眯的把材料拿起来,说道,“那我就给你看看?”
“谢谢刘哥啦,”楚振邦欠起身,笑道,“对啦,你先看着,我去跟武主任请个假,家里有点事得去办一下,下班之前我赶回来。”
“行,你去吧,”刘金栋也没多想,看着材料头也不抬的说道。
楚振邦笑笑,什么也没拿,转身出了宣传部办公室。
略带几分阴凉的楼道里一个人都没有,楚振邦径直走到团委办的门口,先隔着门上的窗子朝里面看了一眼——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坐着一个人,从背影上看,是个身材窈窕的女孩子。
这女孩是团委办的办事员,叫何小雅,去年从白岭税校毕业之后分到单位的,到九月份才刚满二十岁,是整个团委年龄最小的一个。在楚振邦的印象中,何小雅长得挺不错,盘靓条顺,可惜就是个子矮了点,一米六出头的样子,像个精致的布娃娃,笑起来右边脸腮上有个酒窝,挺甜。
团委这么大点地方,也藏不住什么秘密,楚振邦就听说何小雅来团委是走了后门的,她父亲是原县财政局局长何梦洲,去年才退下去的。
先伸手在门上敲了敲,见何小雅扭过头来,楚振邦才将门推开一道缝隙,站在门外问道:“武主任在吗?”
“有事?”尽管还不太熟,但毕竟总出来进去的见面,两人也不可能不认识。何小雅坐着没动,用手里的原子笔朝办公室隔间的方向指了指,脸上做了个似笑非笑的鬼脸,嘴里却一本正经的问道。
楚振邦朝她一笑,送回去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这才说道:“啊,我想跟武主任请个假……”
话还没说完,里面传来一声门响,紧接着便听到武清学的声音问道:“小楚吗?什么事?”
“武主任,”楚振邦推门朝办公室里走了一步,站在门边的位置,看着从里间探出头来的武清学,说道,“我想请两个小时的假,家里有点事。”
武清学微一皱眉,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微笑道:“是不是还感觉不舒服?”
“哦,不是,”楚振邦趁机解释道,“就是刘哥刚刚通知我,说是让我中午跟着一块去政府招待所办点事,我担心家里……”
担心家里什么楚振邦也没说,只是比划了一个手势。其实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真正关键的是前面半句话。
“刘金栋?”武清学舒展开眉头,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们去政府招待所办什么事?”
“听说是常书记请了棉纺厂的谢副厂长谈事情,”楚振邦干咳一声,简单的回答道。
这种事情没有必要说的太详细,只要简略一说,武清学就能想出是怎么回事。而在楚振邦看来,既然武清学开口发问,那就意味着常书记与棉纺厂那边的事,团委这边知情的人不多,至少边书记肯定不知道。武清学这段时间以来跟边晓松走的很近,这也是很正常的情况,团委班主任不向团委书记靠拢还能向哪一方靠拢?
“好,我知道了,”武清学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道,“下班之前尽量赶回来签到,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