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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前世对王兆京的印象如何,至少现在楚振邦对他的观感还是很不错的,再加上酒精的作用,两人胡侃起来几乎是滔滔不绝。尤其是在对海南地产业的未来预期上,两人持着截然相反的两种观点,谈起来更是有料的很。
最初两人还都能保持一定程度的克制,可是随着酒精在体内的挥发,神智不那么清醒的情况下,这一点基本的克制很快便消失了。侃谈转化为辩论,彼此争得面红耳赤。
作为旁听,陈鑫自始至终都没说过几句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找不到插嘴的机会。不过陈鑫对此并不在意,他甚至感觉很是享受,这一场只有两位辩手的辩论实在是太精彩了,从辩论中,他觉得自己的思维也得到了拓展。
王兆京来自体制内,手里掌握着大量的信息,他对海南地产业未来的利好评估,就来自于对这些信息的分析综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给罗列出来的那些尚且不为人知的数据,就足以说服绝大部分人了。
而楚振邦呢,他手里没有太多具备足够说服里的数据,但问题是,他所具备的是宽泛的知识面与完备的经济学知识,那种信手拈来的旁征博引,基于经济学范畴内的系统预判,尽管会给人一种教条主义的感觉,但却又想不出什么有说服力的反驳理由。
在楚振邦的口中,王兆京所提出的那些利好数据,完全就成了利差的证明。比如说王兆京给出的来自于券商对海南地产投资的数据,国内几大券商向海南地产投资的行为,在楚振邦不仅不是利好消息,还成了相当严重的一个弊端。用楚振邦的话说,券商的介入预示着“捏造资本”的出现,而捏造资本就是经济泡沫化的最根本元素。同样的,银行在贷款项目上的大力支持,在楚振邦口中也成了海南地产泡沫必将出现的明证之一。在这方面他给出的解释,是银行在贷款问题上主要是向国有企业以及那些挂靠在政府部门名下的企业倾斜,其相当于一种非理性的政府投资,类似这样的投资行为,不仅会会带来盲目的信贷扩张,还会在最大限度上通过政府公权力的影响吹大泡沫,并助长腐败问题的恶化趋势。
当然,给陈鑫带来最深刻印象的,还是楚振邦在辩论中提到的一个名为“var模型”的计算公式,并将它用在了对日本目前地产泡沫中银行风险投资未来预期的推断里面。陈鑫也是学经济出身的,虽然不是毕业于什么名校,可他自认为对宏观经济学还是有足够了解的,而在他的印象中,可从未听到过什么“var模型”这种东西。许是出于一种好奇吧,他还专心记了一下这个东西,当时也没别的什么想法,只是打算当做一种谈资,将来有机会的话,也可以在别人面前炫出来长长自己的面子。
不过陈鑫却不知道,楚振邦酒后所提到的这个“var模型”虽然只是最基本的公式,但在此刻的经济领域里,它还没有出现。它的标准名称是向量自回归模型,是由美国经济学家克里斯托弗?西姆斯于1992年才正式提出的,随后由g30集团推演出后续的风险评估模型,并逐渐在金融界获得广泛采用,为此,西姆斯获得了2010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
一场酒喝到凌晨时分才散场,醉醺醺的楚振邦也没能回家,就在招待所里同陈鑫、王兆京两人凑活着挤了一晚。
宿醉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一早起来浑身无力,头疼的像是脑仁里有人用凿子一下下往外穿凿,稍微动一动,后背上就是一层虚汗。不过最严重的问题还不是这些,楚振邦很悲哀的发现他迟到了,而今天却是夏令营活动正是开启的一天。
婉拒了王兆京共进早餐的邀请,楚振邦风风火火的离开宾馆,骑着自行车一路赶到单位。幸好,一直都看他不怎么顺眼的姚琼同志今天也掉了链子,昨晚风刮的凉,姚琼同志没能保护好革命的本钱,有点感冒。
楚振邦赶到政府大院的时候,参加获得资格的学生们都到了,排着整齐的队伍站在大院小广场上,听团委常副书记的讲话,既然是团委组织的活动,总要有一个简短的开幕式,身为大老板的边书记不出面主持,自然就要由常副书记主持了。常副书记本人显然很热衷主持这样的活动,楚振邦来之前,他的讲话已经持续将近半个小时了,开始提出的五个要点,才讲了三个,估计没个十几二十分钟的,他还完不了事。不过这样也好,趁着他滔滔不绝的机会,楚振邦还能上楼喝口茶水。
原本定下的时间,是早上八点正式出发,这样赶到中午时候,按行程应该可以抵达悼良山,那里有一个抗日战争期间日本鬼子修建的暗堡防线。不过计划终归赶不上变化,左拖右拖的,等到学生们领了自行车,井然有序的离开政府大院时,时间已经到了九点半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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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夏令营活动,团委带队的只有三个人,楚振邦、姚琼、何小雅,为了能够最大限度上保证安全,楚振邦在确定名单的时候,有系统的做了一些安排,参加活动的学生中男女生比例是男生居多的,具体的是男生34人,女生26人。
这些学生都是三所学校选出来的优等生,很大一部分人都是班干部,属于乖宝宝的那种,因此路上纪律保持的很好。
将近九点半钟从县城出发,到下午一点钟的时候赶到了悼良山下的茂林乡,乡里的团支部之前就接到了通知,接待的准备工作做的不错。乡里的团支部书记亲自出面作陪,就在乡公社的大院里,60多号人吃了一顿农家饭。
到了茂名乡,才是真的进了大安岭,乡公社的背后就是高高耸立的悼良山,日本鬼子修建的地堡工事在半山腰上,由南向北延伸近十五公里。据乡团支部找来的老人介绍,原来的悼良山上遍山都是丛林,一条可以走的路都没有,后来小鬼子在山腰上修工事,如今上山的路就是他们开出来的。当年苏联人的坦克从悼良山北边的黑瞎子沟一路开过来,被小鬼子的大炮压在山底下动弹不得,苏联人调动飞机过来轰炸,结果把引起了山火,整整少了小半个月。可惜的是,直到最后这个工事都没能毁掉,苏联人被迫改道,从玉葱峰那边绕了过去。再后来,日本鬼子投降了,可山上地堡里的那些鬼子兵却不肯出来,驻扎到这儿的国民党一支部队,只能采用围困的笨办法,最后算是把山上那些鬼子给活活饿死了。即便是到了现在,顺着下山的路向北走,到清运河那边四处挖挖,还能找到不少碎弹片之类的东西呢。
在乡里吃了饭,又听老人讲了讲当年的历史,到了快两点的时候,队伍上山,去看看那些抗日战争留下来的遗迹。
正如老人所说的,悼良山上的山路,都是几十年前鬼子修建的,绵延十几里,却是狭窄的很。路是用土夯实之后再铺上沙子建成的,几十年过去了,风吹雨淋的,这条路早就变得坑洼不平了,有很多地方因为水土流失,铺的沙子被冲走,重又长满了荒草。
乡团支部给安排了一个向导,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最多不过二十出头,叫孙满河,是乡里民兵连的排长,小伙子领着大伙上山的时候,肩上还背着一支56式半自动步枪,枪上擦了油,看上去挺能唬人的。
这年头国家对枪支的管理还不怎么完善,至少那种拿来打鸟的气枪没有被禁止,而在庞大的民兵队伍里,平素训练也是可以用真枪的,尤其是在这种山区老林之类的地方。
还是那句话,望山跑死马,虽然悼良山看着离得很近,但实际上要想上山,至少也得用上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因为上山的路不好走,所以队伍没带自行车,就是徒步前行,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队伍就在杂草丛生的小路上跋涉。
参加夏令营活动的学生虽然高中生占多数,但毕竟都还应该算是孩子,再加上又是参加这种趣味性很浓的夏令营活动,每个人都很心盛,一路上吵吵闹闹的,倒也不觉得累。
从乡里出发两个小时,队伍到了悼良山山下,被几个小女生围着的孙满河突然停下来,他一只手搭着凉棚朝北边的山梁上眺望一会儿,招呼道:“姚领导,姚领导……”
早上有点感冒的姚琼,一路上出了不少汗,这会倒是显得精神头很好,孙满河招呼她的时候,她正跟何小雅走在队伍中间说话,听到孙满河叫她,她抬头朝前看了看,回道:“什么事?”
“孙领导,”从队伍前边跑回来,孙满河不无担忧的说道,“这天色不看好啊。”
孙满河的话带着浓浓的乡音,不过在场的人都能听明白。
“天色不看好?我看这不是挺好吗?”姚琼下意识的看了看有点偏西的太阳,诧异道。
“北边起云啦,”孙满河伸手一指,摇头说道,“山里的天变脸快,老俗话讲了,‘朝怕南云涨,晚怕北云堆。’你瞅瞅北边的天,这云厚的,估计是要有一场大雨啊。”
姚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北边山梁连着的天空上的确有云,不过却是白云,一团一团的像是棉花絮。尽管是地地道道的渠水人,但渠水毕竟还不能算是山区,姚琼对这山里的气象可没什么研究。
“不会吧,”姚琼有点吃不准,她说道,“昨天晚上看过天气预报来着,今天应该没雨啊。”
“天气预报要是能准,母猪都能上了树。”楚振邦在边上听着,笑着插了一句嘴。要说他插这句嘴是没有恶意的,不过就是调节一下气氛,当笑话说一说罢了。
可姚琼就看他不顺眼,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笑话,都会觉得有针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