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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爷出了书房,一脸晦暗直奔外帐房,瞪着陪笑躬身的外帐房孙管事,没好气的问道:“帐上还有多少银子?”
“回老爷,帐上哪还有银子!”孙管事一脸苦笑,“年前就亏了个大窟窿,亏二爷得了笔赏赐,才算勉强糊过去,这事小的跟老爷禀过。过了年,咱们府上多了二爷一份俸禄,前儿小的和洪嬷嬷细细算过帐,二爷新增了份俸禄,二娘子……这一进一出,今年府里勉强能打个平平,就是二爷成亲的银子,还想跟老爷商量……”
李老爷越听脸越黑,他年前许了秋蕊和冬烟一幅头面,到现在还没给上,刚才又许出一对镯子……
“你是怎么管帐的?”李老爷恶狠狠蛮不讲理,孙管事气的脸青,恭敬躬着的上身不由自主直起来不少,这钱不够用,管他这个管帐的什么事?
他是新来的,只听说老爷刻薄寡情,不是个能跟的主儿,这是头一回领教。
“老爷,小的管帐,只能把这帐管个明明白白,可管不出银子来!”孙管事这话不软不硬,一点也不客气,他来李府,也没打算跟着这位李老爷。
李老爷气的一张脸更黑了,可这前院的帐房、幕僚都是请来的,不是府里的奴仆,没法拖下去一顿打,更不能拉出去发卖,没了这两招,他就想不出别的法子处置这个混帐的管事。把他辞了?年前一连走了两个帐房管事,牙行话里话外的意思,若是再走,他们就没人可荐了。
都是混帐东西!怪不得说京城居之不易,这京城就没一个好东西!
李老爷无限怀念起从前做知县时的日子。那时真是事事顺心,他从来没为银子烦过心,不拘用多少……他也不知道用过多少,本来么,他一个仕宦读书人,岂能在银钱这种事上操心?还有这些奴才仆妇,柳氏挑剔,一年不知道要换多少使唤人,何曾有寻不到人这种事?!他又何曾和牙行这种下九流的行当打过交道?
不如,再谋个外任?
谋外任这事还远,可眼下,汶儿的嫁妆怎么办?
书房院里闹的这一场,没等柳姨娘回到桃花筑,已经传进了晚睛轩。
李思浅凝神听完,打发走婆子,笑眯眯抿茶。
她真是越来越佩服外翁了。
这十几年,不知道外翁到底花了多少银子,这些银子堆在这位李老爷身上,把李老爷堆成了如今这样百无一用的蠢货。
这也不能怪外翁,李思浅又想到了另一面,李老爷大约觉得他给了阿娘一个名份,这就是天大的恩情,阿娘和田家任他索求这事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哪怕被他吃干血肉,也得感激他没休了阿娘,既然这样,他自然不担心有一天田家不再供养他。
他不用操心银子,不用操心仆从下人,不用操心幕僚师爷,不用操心打点上官,不用操心往京城各处的孝敬,不用操心……他除了享受百里侯的威风和美人的风情,别的都不用操心。
十几年,他觉得这一切本来就是这样,生活本该如此,世界就是这样。直到进了京城……
李思浅轻轻吁了口气,出来混,总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