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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叶尧微微蹙眉,全然没想到他竟会这么坦诚的和自己说到这些,仿佛也完全没有防着自己的意思。
墨澜见他锁起的眉,便只淡然一笑,没再说下去。
他轻轻抬手,触碰向了桌案上放着的白玉瓷茶杯,送到唇边,饮了一口这已经微凉的茶水。
叶尧一时竟然找不到可以表达的词句,只是这么看着他。
陡然的一静,瓷杯离唇,他清冷的声音才又传来:“奇怪本王为什么对你说这些?”
“是。”
他复又一笑,将杯子放回了桌面上,随而一拢雪白的宽袖,微微垂了眼帘:“尚书大人当日为我父亲所用,也确是个人才。本王继位本就是权宜之计,这朝中的事,其实还是仰仗大人才是。”
叶尧又是微微一怔,听得他提起自己父亲的事,显得如此安然自若,分毫也看不出当日那样针锋相对的意味。
“臣愚钝,不知,能为王爷做些什么。”
“无需做什么,大人只要如常,替公主筹划便是。”
叶尧一蹙眉,更是听了个糊涂,替尚薇筹划么?
可是尚薇分明对他存在着不小的偏见,且不说云倾的事尚薇并不知晓,单就是他,尚薇也并非全然的了解,要他们两人和平相处,恐怕还真是一件难事。
墨澜淡然一笑,依照那尚薇的性子,他也并没想过能和她和平共处,不过想让她不多生事端,似乎也是不太可能的。
“本王并无其他的意思,只希望尚书大人所说的‘信任’,并不只是一句敷衍的话。”末了,他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一句。
秋夜,风里的温度却已然透骨。
碧瑶泉。
温泉池水暖暖的包绕在周身,尚薇枕着一条胳膊,靠在青玉雕成的台上,半阖着眼帘,不知是在想着什么,眉眼之间透出的是一分思索。
欣瑶跪坐在她的身旁,不时的将手边竹篮子里的花瓣一片片的放入水中,看着水雾袅袅,飘然而上。
“欣瑶。”尚薇的声音突然飘了过来。
“公主,奴婢在。”欣瑶停下手,微微垂首,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尚薇轻轻一抬羽睫,睁开了眼,明媚的眼波却被着袅袅的烟雾蒙住,看也看不清:“你说,为何我总也不想去伤害任何人,可却总也有那么的无可奈何。”
欣瑶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微微一怔,但还是柔声的回答道:“公主,奴婢虽然不知道公主为何烦心,但奴婢记得以前先帝说过,这世上的事,总不能样样遂了人的心意。”
尚薇忽觉心头轻轻一跳:“父皇,说过这样的话?”
“是。”欣瑶的声音软绵绵的。
尚薇却是有了兴致,一转头,将视线移到了她的身上:“什么时候?为何我,不曾记得?”
印象之中,除了母后在世的时候,那个九五至尊的男人曾经对自己是温柔的,后来的他,一直是那么高高在上,一直是那么决绝而冷漠的。
甚至当瑜妃生了尚俊之后,她还一度以为自己和这个男人将永远的决裂了,她甚至以为自己将要永远的变成一个旁观者,只是这么冷淡的看着一切,所有的温情,却也再与她无关了。
欣瑶微微想了想,然后柔声的回答:“前年太子殿下寿辰的时候,公主染了风寒,却与先帝置气,不愿先帝前来探望……”
前年?尚薇想了想,眼前的画面终于清晰了起来。
当时恰逢尚俊的寿辰,父皇命人在宫中大摆宴席来庆祝,而也正是那一晚她突觉不适,命人前往通报说自己不便出席。
谁知父皇大怒,以为她是在耍脾气不愿出席,便派人硬是将她找来斥责了几句,尽管瑜妃在一旁一直劝着,但父皇还是些重话。
而那夜回了倾薰宫,她便也真的病倒,迷迷糊糊的烧了好几天,期间她似乎感觉到父皇曾前来探望,但她就是还在为那夜的几句重话而置气,不愿见了他……
那时的自己,倘若放到现在的心境,只怕便不会如此了。
时间际遇倘若想要改变一个人,也还真的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想着,她淡然一笑,继续听着欣瑶说话。
“当时先帝站在门外,御医在里面替公主诊脉,先帝就等在外面,奴婢去奉茶,便听到先帝对身边的人这样说。”
这世上的事,总不能样样都遂了人的心意……
恍然之间,尚薇仿佛看到了那个画面,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父皇正背手站在殿前,身后的屋子里是那个与自己呕气的女儿,他虽贵为一国之君,却也难免处理不好了这些。
她也仿佛看到了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听见他略带着一分惆怅的话语。
只不过现下想来,心头却还是好像被什么触及了一样。
说不上来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生于帝王家,她从不曾想过所谓的亲情也会是真实的,只感觉一切都仿佛是一场交易,是左右权衡之下的选择。
父皇,那个九五至尊高高在上的男人,更是这样。
他覆手翻云的魄力,对每一件事都势在必得的模样,自小就让她以为,这个男人是没有弱点的。甚至直到在与落烟国的那一战中父皇受了伤,回来的时候如此虚弱苍白,她也还是以为,他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