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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们吵的他头疼,他虚弱的抬了抬手,阶下议论之声渐渐平息,景倾帝说道:“齐王灵柩送到南京皇陵安葬,楚王去南京和太子一起祭奠他们的六弟,此时不得再议,退朝吧。”
众臣跪拜,景倾帝拒绝了太监的搀扶,缓缓站起,走出大殿,刚进御书房,景倾帝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醒来时,嘴边残余着药汁的苦味,苦的好,苦的好啊!能感觉到苦,这说明自己还活着,还有知觉。
“皇上醒了。”趴在他枕边的夫人蓦地起身,此人正是许贵妃,正要命人宣太医,景倾帝摇头止住了,说道:“朕没事,端一盏温水来。”
惊闻齐王遇刺那天,景倾帝就昏厥过一次,一个时辰后醒来,他逼着太医说了实话,每日药食调理着,他这幅身体还能撑两年,可是他的公务太过繁忙了,这两年的期限,便要打个对折。
景倾帝喝完了水,问道:“什么时辰了?”
许贵妃看了看沙漏,说道:“刚过了子时。”
“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回去歇息?”
许贵妃嘴角一滞,而后说:“臣妾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不如在这里陪着陛下,慢慢的竟然也能迷糊一会。”
齐王死后,景倾帝的心里像是被生生挖掉了一块,可想而知许贵妃是多么悲痛,整颗心都要被掏空了吧,如何睡的着。
景倾帝说道:“多点亮几盏灯,朕和你说说话。”
三盏宫灯亮起,许贵妃脸上的倦容和凄容显露无疑,鬓发微松,也就这几天,白霜已经悄然染上去了,目光如旷野般荒凉,见景倾帝怔怔的看着自己,许贵妃说道:“臣妾蓬头垢面的,失仪了。”
“无妨的。”景倾帝叹道:“真想不到啊,最后陪朕一起老去的,是你。朕十七岁和先皇后结为连理,那个时候,朕和先皇后都以为可以白头到老,最后一起老死在封地处,那个时候朕以为,如此相守一生也还不错,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可后来……咳咳。”
话说的太急了,景倾帝猛咳一阵,许贵妃又是捶背,又是递水,好容易止了咳,景倾帝躺在引枕上继续说道:“可后来,朕还是卷入了储位之争,朕登基为帝,朕的皇后却郁郁而终,朕送走了她,盖棺的时候朕对皇后说,你先睡吧,再过二三十年,朕就来陪你了,永远陪着你。”
“再后来,朕送走了大儿子(即肃王),今年,朕又送走了幺儿子,朕昏迷的时候,梦到他们三个,皇后还是当年做王妃时候的模样,她手里抱着一个婴孩,那婴孩和幺儿小时候一模一样,大儿子站在她身边,大儿子是少年郎的样子,他对朕说,父皇啊,连六弟都来了,您什么时候来陪我们呢?”
许贵妃大惊,“皇上!”
景倾帝叹道:“朕在想,皇后、大儿子、还有幺儿的死,其实都怪朕啊!朕没有尽到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朕为了稳固江山,让皇后忍气吞声,受了多少委屈;朕眼睁睁看着长子野心一发不可收拾,差点酿下倾国之祸;朕贪图父子天伦之乐,宠爱幺儿,他却成了别人玩弄权术的棋子,十四岁就走了。”
“早知如此,朕就应该狠狠心提前给他行冠礼,封一块藩地给他,以后虽父子不得相见,可是他至少可以活下去,娶妻生子,等朕归天了,他接你去藩地做太妃,你在一群孙子孙女的陪伴下老去。”
听到这里,许贵妃心有所触,已经干涸的眼泪又滴落下来,她哽咽道:“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没有管束好娘家人,外甥在家乡为非作歹,口出狂言,才被人抓到可乘之机,害了臣妾的孩子。”
许贵妃得宠后,并没有把许家接到京城,一来是她对许国舅这个过继的弟弟没有什么感情,只为父母牌位前有人上供香火,二来就是担心外戚行事不当,被人抓到把柄,干脆命许家留在千里之外的成都,赐给财物田地养起来,却没想依旧防不胜防。
许衙内强抢不成,口出妄言后,此事迅速在京城传播开来,许贵妃大怒,派人去成都训斥许家人,并着力调查许衙内身边人,许衙内的一个狗头军师,还有一个宠妾神秘消失,据许家人说,这两人也就是最近五年来许家的,平日里,这狗头军师煽动的许衙内斗鸡走狗,无恶不作,宠妾更是把许衙内迷的一年进不了几次正室夫人的门。
许国舅生来懦弱老实,不敢往死里管束这根独苗,他也不知道儿子怎么会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而且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嚷嚷出来。
种种迹象表明,许家早就被人盯上了,事发仅仅一个多月,齐王就被刺身亡,五个躲在猎场的刺客得手后咬了藏在牙齿处的药丸自杀,当锦衣卫揭开刺客尸体的面具,发现这五个人的脸都是被强酸物质毁过容的,而且鼻子和耳朵都割掉了,根本无法辨认其原来的相貌。
不仅如此,刺客毁容、割鼻、断耳的伤口早就愈合了,留下不人不鬼的面容,太医根据疤痕推算,刺客们毁容的行动应该在两年前,也就是说,计划刺杀齐王的行动至少在两年前就开始实施了,计划如此周密,几乎是天衣无缝。
至于接近许衙内和刺杀齐王的是不是一拨人,根本无从断定,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几乎将整个京城城都翻了一遍,各种似是而非的线索千头万绪,实质性的东西皆无,比大海捞针还难,除非奇迹出现,这案子就会是一桩无头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