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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想中的龙颜大怒,迟迟没有到来。
叶仲卿伏在地上,一言不发的静静等。
等了一会儿,才听到皇上的衣衫轻响,又坐回御座,沉声开口,“你起来吧。”
叶仲卿不明所以,并没有动作,只是抬起头看向周荣年。
周荣年目光冷冷的盯着她,看不出悲喜,又是半响,方道:“朕早知道了。”
“皇上?”心里一沉,叶仲卿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将锦柒牵连其中,微微皱起眉想在他脸上找出答案。
帝王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微微眯起眼睛,坐直了身子,“项陵那边朕已经下了死守的命令。你如今的表现,倒是也出乎了朕的预料。”
叶仲卿摸不清他的意思,保持着跪姿,沉默。
“哼!”周荣年轻嗤一声,冷眼扫她,“你若有异动,朕也容你不到今日。锦柒也并不知道朕已知道你们的事,你也不必如此包揽罪名了。”
“臣不敢。”
叶仲卿稍微放心,一个新的疑惑在这个时候浮现。如果这样,那就证明自己从开始就处在监视中,那皇上又怎么会允许她去劫天牢呢?除非是顾家叛国的罪名另有隐情,她沉吟良久,还是开口犹豫着试探:“顾家……”
的确是个聪敏的人,周荣年扫她一眼,缓了语气沉声道,“这件事,朕和你父亲有约定,不能告诉你。你只需知道顾家从头到尾并无谋反,也并无冤屈。”
怎么会这样?日夜心心念念了那么久,如今却得出了这样的答案。
她一直想证明的东西,其实根本没有;她一直想隐瞒的东西,又其实早就明明白白。
原来这些执念,都是一场空么?
叶仲卿目中明明暗暗,脑中纷乱无比,觉得今晚种种,都超出了她的估量,一时间呆愣在当地,说不出话。
周荣年却没什么等她的兴致,夜已经够深了。
他起身绕过案几,径直走到跪着的人面前示意她起来,“你心系家国,是个良将,算朕没看错你。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京中虽已无宵禁,可你纵马直闯宣政殿,当杖责一百、罚俸半年。念你战中有功,明早去刑狱司先领五十,余下暂记,可有异议?”
这样手下留情的处罚,是警告她要进退有度,叶仲卿应该明智的表露出乖顺,不要再有什么强求。
可事与愿违,她咬了咬下唇,却无意中触到了唇角的伤口。那个人的安危不容她退缩,她目中闪过奇异的光,“臣认罚,但还想求陛下……”
“叶仲卿——你当真以为朕不会杀你?”周荣年打断她,瞬间凌厉的眼神,足以让人胆寒。
可是叶仲卿本是抱着必死决心而来的人,她只转开目光了一下,就又一次迎上了帝王的审视,咬牙把话说完:“求陛下恩准臣随侍锦柒殿下入西车。若是西车没有反意,臣就此死心。若是西车当真反了,臣一定为国身先士卒,也一定保得锦柒殿下平安。”
“混账!”砸出的字眼满是不悦,“朕以为你是个知分寸的人,可你如今,是想让朕应允你和柒儿的事吗?”
叶仲卿垂目,苦笑摇头,“陛下,臣不敢奢求什么,也断然不敢再纠缠什么。只是要我眼睁睁看着她有危难而不做什么,臣宁肯就现在被皇上处死。就当是臣子今夜,一番苦谏。”
“好啊,好。”周荣年闻言几乎要被气笑,他瞪着眼前的人,半沉默片刻,“朕凭什么信你。”
“陛下,不在一起也没什么的……”觉察出皇上的语意有所松动,叶仲卿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声音无奈而不甘,“反正这一生也没那么长。”
周荣年原本沉着脸,可听了她这一句话,脸上的怒气似乎也少了点。
又过了一段时间,就在叶仲卿几乎要以为无望的时候,她听见皇上说:“那一百杖,你就都领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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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化将军秘密回京的消息原本也没多少人知道,皇上既然不追究,朝中上下也就更加没人敢多嘴。
叶仲卿领了杖责,不需上朝,也就干脆做个透明人,日日深居简出,都在府中养伤。仅有的消遣就是坐在自家的秋千上透透气,或者揣了满怀的心事给马厩里的马儿们梳理毛发。
当归从开始见到她回京时的喜悦,再到给她处理伤口时的惊讶,再到发现事有蹊跷——着实也费了一番心思。
虽然大当家吃得了饭,睡得了觉,也依旧是笑脸迎人的样子。可当归却分明发现原本互动频繁的公主府再也没了消息,加之逐渐传遍街头巷尾公主大婚要的消息,足以让她猜出在叶仲卿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更何况,她好几次都看见叶仲卿一个人坐在后院,望着马厩里的夭夭和回风失神。
她越发同情大当家的,好几次都想说出些劝慰的话,可每每到了嘴边又都被叶仲卿强颜的笑容堵回去。最像叶仲卿的叶泊不在,当归束手无策,只能管好家里的三个小的,尽日里再做些滋补养生的菜色,聊以算作宽慰。
锦柒公主离京定在九月初十,据说是个一甲子才能一遇的好日子。
有人等着这一天,有人躲着这一天。
时光中立的不管不顾,踩着自己的节奏。
转眼间,就到了初九。
叶仲卿背上的伤好些了,加之前晚收到了景王密函,所以一早就牵了马出府。
回风在马厩中睡觉,她今日骑的是麦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