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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喉间一紧,眼神冷了下来“我是不配,而你父亲更不配为她的哥哥。”
“你……”那些被她沉压多年的痛席卷而来,此时她只觉得嗓间有什么睹塞。
他似乎病得很重,突然紧闭着双眸开了口“这一切如若不是你的父亲,不是你父亲利益熏心,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当年我和容儿情投意合,就等我击退漠北一战后回京请求父皇于我们俩赐婚,是你父亲为了拉拢太子,为了光耀玉氏门楣,先我一步将容儿送入太子宫,容儿在你父亲与我之间两难全,不得不妥协,从那以后不管我做什么?容儿都拒我于千里之外,我痛失容儿,从那以后我发誓一定要夺回容儿,如若要夺回容儿,我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坐上那个位子。”
从他的言语中听到这一类的字眼,她的眸中深陷一团慌乱,仓皇愤怒的摇头“你胡说,你真是可耻,为了推卸自己的责任,为了减少自己身上所犯下的罪孽竟将所有的错都推向我父亲,你敢说你不眷恋这个位子,你敢说你不想成为这个天下的主。”
他睁开了双眸,眼底抹过一丝嘲讽“我今日竟然能够召见你,那这一切我自然敢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我要成为这天下的主,如若容儿没有被逼嫁入太子宫,我敢说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更没有十四弟今天的谋反,也不会有你毅儿的无辜丧命。”
他的话不停的萦绕在她的耳朵,此时的她难以分清事情的真相,可从他的眸中,她似乎越来越感到害怕,是因为他眸中闪烁着的那一丝晶亮越来越真实,这是一代君王的泪,这一生他活在谋权之中,竟在她的面前他有泪浸。
她的双眸瞬间蒙上了一层雾气,浑身一冷,她只觉得喉间越来越紧“竟然这样……姑姑死后……你为何……为何迟迟不肯放过我父亲?逼死我父母,杀害齐云山庄几百条无辜的性命。”
那一刻,她的眸中聚现那晚大火烧红了半边天的一幕,男女老少在火海中求救的声音。
他转眸望向天边,那快要褪去的一丝光亮,颤音开了口“你真以为是我不放过你父亲么?你错了,是你父亲始终不肯放过我,你以为你一生敬重的父亲只是单单的隐居在齐云山庄么?齐云山庄只是一个小小的山庄,竟然能容纳二百多人,你应该比我清楚,齐云山庄里有多少秘密是外人所不知的,先不说女眷,所有的男丁都有一身武艺,齐云山庄明为茶叶为生,暗地里却是你父亲的组织,单凭一个小小的山庄,你父亲又怎么会在朝中布满他的眼线,偷偷挪走容儿的尸体,打着替玄帝复兴的幌子蓄谋己久,你父亲有你所不知的野心,这次你儿子的无辜丧命,等到有一日你父亲再次出现在你面前之时,再由他向你解释吧!”
他的话重重的撞进了她的心里,齐云山庄的十八年生活,她只是山庄的大小姐,很多事都是在齐云山庄被灭门的那一刻才从自己的母亲口中得知。
他的话让她心己是慌乱不堪,她的父亲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父亲没死?这不可能,她亲耳所闻,在山庄正堂之上,他高呼玄帝的名号抹了脖子。
毅儿的死又怎么会牵扯到自己的父亲身上,她己经分不清,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
她抬起泪眸,只觉得心里的想法越来越清晰,双唇不停的抽触“我父亲……”
皇上回了眸,唇边竟带着淡淡的笑意,沉静下来却如波澜不惊的深潭“你父亲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劲敌,他又岂会那么容易死,他现在可是南靖国当朝宰相,千面的军师,你的一切都掌握在你父亲的手里,你父亲利用你再次入宫对付我,削掉德妃太子皓儿的势力,再利用十四弟来对付曦儿,待曦儿势力瓦解后,他便可回京复兴称帝,只可惜这一切不能如你父亲所愿,曦儿早就看出了这事情的端详,他一直瞒着众人,一直称我重病不愈,令你父亲与十四弟以为时机己到,掳你儿来威胁曦儿,以曦儿的性子,他一定会救下你的儿子,到此时我不得不苏醒拟旨,让曦儿杀无赦牺牲你儿,稳定军心,鼓舞势气来阻止这场浩劫。”
“不……不可能,不会是这样,不会……”她越听越觉得头一阵钻痛袭来,她洒泪双手抚着自己的头,那一刻,她发觉她的周围一团黑暗。
她突然睁开腥红的双眸,寻着殿门口的那道光线拉开了门,眼前的两道身影快步上前,抖着唇一唤“九儿……”
她和端木辰曦眼神相撞的那一刹那,只觉得他的双眼深邃的有些落寞,紧接着,那双眼猛然一颤,不仅深邃,还有痛意。
“你们谁也不许跟着我,谁也不许……”她抹了两侧泪水,迈步跃过那道深沉的身躯。
她一步一步走着,步子越来越快,心里的痛也是越来越加剧,她为何要来到这个时空,就算是她的前世,这种不堪的前世,为何老天还要让她重走一遍。
她现在告诉自己一定要去一个地方,一个她想寻找真相的地方。
宫中地牢戒备森严,又岂是她能随意进出的地方,刚到门口就让人拦下“见过侧王妃。”
“让我进去。”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眸中只要生生的恨与痛。
禁军微微低了眸“侧王妃恕罪,没有四爷的命令,属下不得打开牢门。”
她冷眸一眸“那就劳烦你知会一声四爷,看他允还是不允。”
其中一句禁军抽身出去回禀,走出不到十步,迎面而来的是一名太监,两人不知说了什么?
待禁军回来时,扬了扬手“打开牢门,四爷允了。”
借着一丝昏暗,牢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他,地上映出来的影子,颀长挺拔,衣袂飘飘。
她和他都良久静默,仿佛己恍如隔世,他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齐王,而是一个生死已由别人来操控的阶下囚。
她的眼前一晃而过,当日的王公子,那个谈吐令人生厌,又令人内心抽触的王公子,只是稍纵即逝,再者看来,他们之间只剩下了恨,剩下永远抹不去的欺骗。
端木齐鸿转了身,原来这般温和大气的人,依然雅致,如今他的眼神全是漠然,淡淡道“你是来取我性命的么?”
这般怆然的声音竟听得九儿胸口一阵刺痛,面对他的眼神空洞,在他的眼里再也看不到往日里的那丝风高云淡。
而端木齐鸿还是一脸淡漠的看着她,唇边似乎早己忘记面对她时,如何弯出一条弧度。
她冷冷一笑“你的命早就没了,又何须我动手?今日来此,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件事。”
他突然迈了一步,又停了下来,低沉一语“你想从我口中来了解你的父亲?”
他口中的“父亲”二字说得如此自然,而她听起来却是千斤重,是他与她父亲杀了她的儿子,是他与她父亲为了争夺那个位子做出毫无人性的事情。
她只觉得胸口的一丝气再也喘不过来,端木齐鸿的面容也越来越模糊,记忆里那个慈爱的父亲己不复存在。
“这一切……原来都是真的。”九儿稳了稳情绪,只觉得眸中有了一丝泪浸,却什么也留不出来,是留尽了,还是留干了。
他上了前,一阵清风而过,他的衣裳甚是单薄,他微微颤抖了下身子“你不能怪你的父亲,要怪只能怪狗皇帝当年毫无人性的屠杀,他为了一己之私杀了皇兄,毒死我母后,处处防着儿时的我,我的战功终有一日造成了他的威胁,他竟以莫虚有的罪名,夺回我手中的兵权,将我赶至番地,十五年来在我身边安插奸细,就连我的女人都是他布的眼线,我每天生活在他的棋局之中,不敢多走一步,也不敢少走一步。”
他的字字句句浸入了她的心里,这就是身为皇家子孙的悲剧。
九儿低了眸,再次抬眸之时,屏退了眸中所有杂乱的情绪,只剩下深深的恨“那你与我父亲呢?与狗皇帝又有何区别?”
“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皇兄和母后,我一定要为皇兄母后向世人讨回公道。”他揪紧了双手,那一刻他从眸中的淡漠化作了一丝积郁的痛。
九儿顿觉疲惫的坐了下来,唇边苦涩连连“算了吧,说到底你们都是……一丘之貉,为了那个位子你们都是一些丧心病狂……毫无人性的侩子手。不……你们不是人……你们没有血,也没有情,你们的心……都是冷的。”
端木齐鸿抬起眼眸,孤凝着她,眸中竟是深深的痛“不管你相不相信,毅儿之事我是一致反对的。”
九儿深知他在孤凝什么?淡淡开了口“你想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我父亲指使你的,我父亲让那四名南靖国的男人乔装成东晋人故意来我酒楼闹事,故意让我知道你们的窝藏地址,你们也料想我一定会将此事告知端木辰曦,你们趁着端木辰曦带人清除你们窝点时,来了个调虎离山之计,杀入四王府,夺走我儿于城门下要挟端木辰曦,只是你们没有想到,狗皇帝早就醒了,早就做好对付你们的准备,一道圣旨让你们计划破灭,还生生夺走了我那未满一岁的儿。”
他一愣,微微猛的震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九儿嘲讽一笑“无话可说了,那我也让你清楚一件事,这件事情就算你死,你也无法偿还我儿的性命。”
端木齐鸿被她这一声嘲讽的笑意刺得生生一痛,凝着她不语。
她起了身,一字一句开了口“你为你皇兄讨回公道,那你可知,你现在做的事情是在让皇兄死不瞑目,我父亲一定没有告诉你,端木辰曦其实是你皇兄玄帝的遗孤,而现在狗皇帝早己有心将位子归还给他的儿子端木辰曦来赎罪,而你不仅没有向玄帝讨回公道,还联合南靖国以他皇孙来对付他的儿子,夺走他的江山,杀他皇孙,下到黄泉,你的皇兄也不会放过你。”
她的话落,端木齐鸿面容抽触,眸中满是说不尽的慌乱,他以往高贵的仪态和尊严己然浑然不见“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的几近癫狂,他的失常,换取的是她异样的决绝“你也只不过是和我一样,一颗棋子而己。”
说罢,她将手中的棋子扔至地上,翻滚了一步之远,落在了他颤抖的身下,一颗完完整整被弃的棋子。
她迈步猛然间纵声大笑起来,笑得无法自抑,笑得全身颤抖,其实世间一切都是可笑至极。
自己的父亲竟然利用自己来获取至高无上的权力,而她竟傻傻的认为自己的父亲是那般的慈爱,不容任何人诋毁。
她幼儿竟会丧命于自己父亲的手里,那心中一味的坚持又算得了什么?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自己爱了一生,敬了一生的父亲,竟在所有真相揭晓的那一刻,成了她心目中的魔鬼。
她的父亲将她带来这个世间,从头到尾只是把她当作一颗棋子,一颗他随时可以扔弃的棋子。
端木齐鸿坚持了这么多年,一心只想为自己死去的皇兄讨回公道,却反遭人利用,他至死也不会相信,他一心想要对付的端木辰曦竟是自己最敬重的皇兄遗孤,这一切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身边有人开口唤她,似乎在说什么,可她只能听见自己的笑声缭绕大殿,寒彻人心……
“不好了,齐王自尽了,齐王自尽了……”
这一声惊吼尖叫,让她生生的止住了笑,她没有回头,抬眸直直的绞着面前的男人“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
她迈步自他肩头徐徐走过,那只手在瞬间攥箍住她,竟没有了一丝温度。
“回府吧,孩子还在府里等着你。”耳边深沉的声音停在了她的耳间。
她紧紧盯着他,咬紧双唇,直到感觉到血的腥涩,声音冷若寒冰,直击他的肺腑“毅儿死了,他死得好惨……好惨……”
他一脸苍白的看着她,颤抖着嘴唇,眸中泛起一丝泪浸。
她感觉到,他的手臂无可自抑的一震,幽黑暗邃的眼眸深处,有控制不住的光影挣扎流转,压抑、沉痛、伤痕,害怕……那样复杂。
她只觉得喉间腥天之气抑制不住的泛起,唇角猛的颤抖了几下,一口血喷出飞散在地上,在她闭眼的那一瞬间,她只觉得他的白衣己被她的鲜血渲染得血迹斑斑。
“你可以救他的……你却没救……却没救,我和毅儿……死也不会原谅你。”
眼角滑下一行清泪,不断的滴落在他的手上。
他的面容也越来越模糊,他的双唇也是张张合合,她却什么也听不道,轻轻的阖眼,第一次感觉就这样闭上眼,好舒服……
闭眼醒来后,她乞求自己不要再在这个时空之中,她想去一个没有痛,没有恨,没有欺骗,没有舍弃,没有这一切的地方。
她想让这一切就这样的结束,她只想去找她的毅儿,与她那苦命的孩子再续母子之缘,这一世是她欠这个孩子的,下一世,她一定要偿还,加倍的偿还。
端木辰曦在用力的呼唤,只是他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似乎越来越远,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分明感觉到一滴泪水从上方坠落,顺着唇边缓缓流下……
他怀里的这个女人,似乎没有一日不在苦中徘徊,他答应过她这样的苦不会太久,纵然她顽强不可催,但她此时在他看来,她只是一个刚刚失去儿子的母亲,这一刻,他感觉到了痛,深深的痛。
直到她紧紧闭上眸的那一刻,不管他怎样用力的喊,她也不肯睁开眼睛,她己经厌倦了这个世间,己经厌倦了再做父亲的女儿,再做他端木辰曦的妻子,她只想做回毅儿的母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