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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新政推行近一年,其中包括朝堂人事精简,征各地矿税以增内库,清查乡绅田亩,收取商税,开海禁,这都是一般的君主不敢做的事情……”
“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这些与我何干?”张文定不满地瞪着他。
“当然有关……”李栋目注张文定,缓缓道:“陛下新政里面还有几条,一是清查大明所有卫所兵员实缺,别告诉我这事情你家没参与,二嘛,清查卫所军屯,现在陛下已经着手实施,小公爷,这两条也与你无关吗?三,清茶官员侵占土地,别告诉这条跟你家没有关系”
张文定浑身一震,神情顿时呆滞。
英国公在京师的地位说白了其实跟李栋这个国公差不多,只差了一个“世镇”的名头,实则也是掌京畿重地兵权的实权勋贵,只不过英国公和李栋不一样,李栋独立性更加强,崇祯想找他麻烦,要问李栋手下的兵听不听。
但是英国公不行,他的兵忠于陛下,不忠于他,而且老国公执掌经执掌京畿兵权,手底下绝不会太干净,吃兵丁空饷,私吞军屯田地,这些事情若说老国公没干过,打死他也不信。
尽管张文定对李栋怨念颇重,曾经结下很深的梁子,可此刻他却不得不承认,李栋说的是实话。陛下推行新政确实有清查兵员和卫所军屯的意思,而这一查,老公爷恐怕就不轻松了,虽说自己是世袭国公,陛下再势大也暂时不敢拿这些老牌勋贵怎样,但私吞下来的军屯田地怕是保不住了,多半会被陛下收回去的。
张文定说不出话了,神情复杂地呆立着。
李栋见他久久沉默,心知自己轻轻点的这一句他已明白了意思,于是叹道:“国公爷没老糊涂,实在可喜可贺,孰敌孰友想必老国公已想通了,所以这个时候你应该帮着我把陛下的爪牙扫除了,而不是在这里大义凛然的阻止我啊。”
一旁久不出声的王承恩忍不住道:“小公爷,你的一身荣华富贵都是陛下给的,你可不能糊涂啊。”
看到王承恩突然坏了自己好事,李栋一脚将王承恩踹走。
西厂的大火已渐渐熄灭,前院躺满了一地西厂番子的尸体,还有些捂着伤处撕心裂肺呼痛呻吟的番子,秦军得了李栋的授命表现得很仁慈,对这些伤者也没有上前补刀。
李栋的目的是打陛下的脸,放把火杀一两百个人,目的达到便可收手,没必要再添杀戮。
张文定眨了眨,忽然大声喝道:“李栋,你胆大妄为,私动刀兵,甚至打伤我新军将士将士,简直无法无天,你有虎狼之势我不能拿你怎样,你且等被后人责骂吧!”
说完李栋狠狠一挥手:“新军将士,回营!”
李栋忽然很想笑,小公爷不愧是世家子弟,自己几句话虽然令他对陛下有了敌意,但是他毕竟是陛下提拔的,他也不会因为他的几句话而傻乎乎的站到他一边去对付陛下,顶多两不相帮,于是临走大声交代了场面话,把自己摘出去了。
西厂起火的同时,报信的番子将一张纸条塞进关闭的宫门缝隙里,守卫宫门的大汉将军接过纸条,见纸条是呈给陛下的,大汉将军不敢拖延,急忙派人往司礼监送去。
陛下最近很忙。
一个几乎掌握大明所有权力的皇帝陛下自然不可能整天呆坐在屋子里等李栋被刺死的消息。
事实上当他对西厂和兰图做出了大同刺杀李栋的部署后,很快便转移了注意力。崇祯太忙了,身为大明帝国的皇帝陛下每天处理的国事政务太多,他不可能整天活在阴谋诡计里,对刺杀李栋一事,崇祯只能将强烈期待和忐忑暗藏在心中,没再下过多余的指令。
自从大同白莲教公然造反以后,每日不断有消息紧急送往京师,这些消息有公也有私,陛下忙得焦头烂额,直到前日,大同传来最后一个消息,说刺杀李栋失败,陛下心中终于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在他心里,李栋是一匹狼,平日合上嘴比谁都温文儒雅,标准的正人君子嘴脸,可是跟李栋明争暗斗这两年,陛下比谁都清楚,一旦招惹了李栋,这位正人君子瞬间就能变成一条龇着獠牙无情撕咬猎物的恶狼。
案桌上堆满了大臣们的奏疏,都是内阁票拟蓝批之后送过来的国事政务,
如今朱厚照不理朝务,甚至将批红权都交给了陛下,大明天下每个角落发生的大事,最终裁决者宠信成为崇祯,执掌权柄的崇祯一向醉心于朝务国事,朱砂丹笔一勾一勒,便决定了天下臣民的生死,决定了国运的兴衰,大权在手的美妙之处,没得到过的人是永远不能体会的。
今晚陛下仍在批阅奏疏,然而今晚的陛下有点心不在焉,花白的眉毛紧紧蹙着,眼睛盯着奏疏,目光却那么的空洞游移,显然心思并没在奏疏上。
傍晚宫门落闸之前,西厂番子从外面递进了最后一个消息,大同已定,李栋回神木了,已快进城了。
陛下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干过什么事,所以此刻他感到强烈的不安,似乎有种预感,李栋回神木会闹出动静,至于动静是大是小,便要看这位公爷心情如何了。
心神不宁地盯着眼前的奏疏,陛下手中的朱笔高高悬停在上方,迟迟不落下。
外面的的大军压境,崇祯还能安心处理奏折,这份沉着的心态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宁静的深宫子夜里,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崇祯的心猛然一沉,握笔的手情不自禁颤了一下,一滴鲜红的丹墨滴在奏疏上,像血。
对掌握大权的大人物来说,他们需要的是掌控一切,一切事物要按自己的意志部署进行,成也好,败也好,都必须令出己手,他们讨厌出奇冒泡,讨厌突发事件,这会令他们有种无法掌控的羞恼感。
深夜里,司礼监屋外急促匆忙的脚步声令陛下由衷感到不安,因为这代表着即将有一件脱出他掌控的事件发生。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接着听到跪地的声音,一名小宦官尖细着嗓子急促道:“陛下,不好了,京师被攻破了……”
崇祯颊狠狠一抽:“你说什么?京师被攻破了?”
崇祯蹭的一下子,抽出了宝剑,脸色全都是潮红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