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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完话，给小六使了个眼色，然后两手挽着父母朝车边走去。只留下程青阳三兄妹愣愣站在原地。
许久之后，三个人才从各自眼中发现一抹不可置信和狂喜的神色。甚至都没发觉，那股子怨恨和蔑视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了彻底的臣服和畏惧。
*
六世在这边有自己的公寓，据说是陆烨安排的。但是耐不住程青枫夫妇的热情，来到Z市的第一天在程雾家里借宿了一天。
好在第二天就要开学，盛情难却，他也却不了，就受着了。
晚饭做的极其丰盛，六世桃花眼笑成了月牙，一口一个好吃。把江淑英哄得不住点头，笑靥如花，就差当即认了他做儿子。
只是程雾却敏感地发现，每当父母问起六世的父母，他都无意识地摩挲着被用保龄球外壳的骷髅头，然后顾左右而言其他。
程雾知晓他大概是有什么不方便讲的遭遇，便总在关键时刻替他解围。
看着父母的笑颜，品尝着母亲的手艺，这些日子在S市的疲累一扫而空。
曾经质疑过自己是否太不择手段甚至是黑心黑肝的想法淡了下去。她有些失神地想。只要能守护这些所爱的所在乎的人，就算坏事做尽又如何？
程雾家里是程青枫单位分的房子，三室一厅。除了程雾和程青枫夫妇的卧室，剩下的一间便用作客房。
即使少有人来。可江淑英爱干净，每天都有打扫，所以不用收拾便可以直接入住。
程雾给他送风扇过去的时候，六世正抱着骷髅头站在窗边。
许是在深思，一向敏锐的他比往日迟钝些。程雾叫了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
程雾将风扇给他放在床上，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房间没装空调，你要是吹不惯风扇，”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我也是不会跟你换的。”
“嫂子你可真是……”六世扶额，本来心里的一年小郁闷因为程雾的冷笑话散了去。粉嫩饱满的唇撅了起来，几分揶揄几分委屈。
“哼，就算你求我，我都不会跟你换的。我要是敢住你闺房，老大就敢把我发配到撒哈拉。哦不，撒哈拉还算好的，也许直接就去马里亚纳海沟潜水了。”
程雾知道六世不会水，还特别怕水，潜水比让他死还难过。所以被他的话逗的哈哈大笑。
特别是提起陆烨，连心情都好了许多。“我发现陆烨很有帝王范儿啊，动不动就要发配。还句句神补刀。”
“是啊，”六世点头如捣蒜，“老大他最缺德了！小七曾经在非洲被一群土著关起来七天七夜，差点被蒸了吃掉，从此对非洲退避三舍，听到就会吓的要死。所以每次老大威胁他都是发配非洲。把他吓的，只要不发配非洲，就算让他被男人压他都愿意。”
“噗哈哈哈哈哈，”程雾被六世最后那句话逗得捧腹大笑。只是笑完才突然意识到，只怕小六这么怕水，也是有原因的吧。
她想法刚浮上脑海，六世便似看穿了一般，眼神有些飘渺。“十年前，我被人按着头按到水中。每次快断气的时候才松开，吸一口气便继续。所以，我很怕水。”
程雾还未来得及散尽的笑意在听到这没什么情绪的诉说之时顿了下，然后，举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六世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将那保龄球的外壳包括着的骷髅头搂进了些。俊秀可爱的小脸儿上泛起一抹不符合年龄的沧桑的笑。“我当年喝过的水，变成了尿水，千倍万倍地还给了她。想必她会生生世世都怕水。”
“小六真棒，这主意好。”
程雾听着他的话，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六世听到她无比诚恳的话，豁然转头，试图从她表情里寻找出几分说谎的痕迹。可惜没有，他能看到的，只有真诚。
半晌，他才悠悠叹了一声，一声呢喃并不真切。“所以啊，老大在担心些什么。”
程雾不想再继续这诡异的气氛，也没追问他那句话。想到她的来意，轻声道：“我爸妈要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你也别怪他们，他们只是关心你。”
六世这次没再嘻嘻哈哈，只郑重看着程雾，点了点头。
“我知道的。谢谢嫂子，谢谢伯父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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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雾从六世房间里出去之后，六世手机立刻响了起来。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神秘莫测的表情立刻消散。竖起三根手指头，做发誓状。
“老大老大你听我说，像我这么安分守己乖巧听话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他说到这里，声音停了停，然后迅速继续道：“额，我绝对不是死气白咧要要在嫂子家里蹭吃蹭喝蹭床的，只是伯父伯。额，只是您的岳父岳母比较善良。”
“恩恩，我保证不会利用二老的善良赖在这里不走，我明天就滚，滚。绝对不会威胁您的地位。”
“恩恩，我保证。明天开始就会把自己的形象塑造的叛逆又让人讨厌。”
在一大串保证之后，他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然后想起刚才的场景，郑重道：“老大，嫂子她，很好。”
只是。下一瞬，那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本来严肃的少年立刻换了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
“嘤嘤嘤，老大。嫂子黑心黑肝黑肠黑肺，和您乃天作之合，哪里好了，不好，一点都不好。”
胡闹一番之后，陆烨也不再刁难他。那头的声音比之平时也柔和了些。“小六，过正常人的生活吧。享受你本该享受的人生。”
“老大，您该知道，从十年前开始，我就再也过不成正常的生活了。”
那边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半晌才继续轻声开了口。 “以后你会知道的。”
*
Z市九月的天气还有些热，却不至于像盛夏那般难以忍受。
开学这天是个好时候，阴天，有风，适宜出行。
一大早，一高门口就已经沸腾了起来。
一年一度入学季。拿到一中录取通知书的学子们都迫不及待来到这所六十年历史的重点高中。
程雾算是半路出家，即使之前在一高对面的三中，可因为一高总是特立独行，开学和大学差不多。而那时的程雾已经被禁锢在三中的教室里，再加上她不爱出来，因此没见过那盛大的场面。
可今天，她是真切见识到了堪称盛事的场面。
一高几百米之外都贴满了横幅，写着各种注意事项和欢迎辞。私家车将以三高为圆心三四里之内的范围占据的满满当当。若不是市里出动了一大批交警拼命疏散，只怕不少学生和家长都要步行走到校园。
今天程青枫特意开了车来送程雾和六世上学。并且，在江淑英的坚持下，两个人抗议无效，大包小包带了不少。
看着这比当年自己上大学时还要盛大的场景，程雾眼角一抽，重重叹了句一高就是一高。这哪里像是高中，只怕要比不少大学开学的场景还要夸张。
看着几乎被各种豪车占满的校园，再考虑一下自家父亲那刚刚熟练的车技，程雾不容抗拒地拒绝了程青枫要把他们送到宿舍的想法。
这车是暑假时程雾买的，驾照也是程雾吩咐了黄山办的，程青枫考虑到自己车技确实不太过关，也没太坚持。吩咐了程雾照顾好六世之后便驱车离开了。
程雾看着争着将大部分东西都提到自己身上的六世，苦笑一声。“今天任务有点儿重。”
六世从大包里露出半张脸，笑嘻嘻道：“岂止是有点重。”
然后，两个人自嘲地笑了一阵，正要进入校门。却突然听得一声惊讶又惊喜的声音。
“小雾，你回来了？”
那声音很熟悉，于曾经的程雾来说，宛如天籁。是她最喜欢，也是最依赖的声音之一。
这声音曾经说过无数句温暖了时光的话。
“你们，谁在欺负她我就揍！揍得你们满地爪牙！”
“你好，我叫段泽宇，住在隔壁小区，以后我来保护你好吗？”
“小雾，你真可爱。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女孩子。”
“小雾，我今天要上初中了哦。”
可是，也是这个声音，曾经说过将她打入地狱的话。
“菲菲，我们只是从小一起长大而已，儿时玩伴，哪有什么情分。你想怎么做都依你。”
“菲菲，她和你比起来，算什么？你在担心些什么。”
重生以来，她早就将这人打入尘封的角落，每次见面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甚至，经历了暑假，又经历了在S市那么多事。她都快忘了这人。这会儿居然又听到了那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