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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堪堪稳住身子，她才眸子微眯朝柳如飘看去，果然看到了对方微微错愕的脸。
她将手背到后面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背后有一个曲别针扎在衣服上，且那厚实的布料上已经被划出了一道一寸长的口子。
可以想象，如果不是她太警醒，等下打着打着衣服从中间裂开，她不免要分心去拢，到时候一定破绽多多。这个女人，真是……
柳如飘看她表情便知道她已经反应过来，也不尴尬，只露出一贯的艳丽笑容。“跟你学的，兵不厌诈。”
程雾：“……”玩的一手好现学现卖，这不要脸的劲头儿她不仅不想计较还很喜欢怎么办？
看在对方这么无耻的份儿上，她决定继续好好打。
只是，她自己无所谓，坐在那里专心观战的陆烨却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瞳孔微缩，周身气温迅速下降，连带周遭温度都低了一个度，他扫了一眼场中间笑得妖娆的女子，眸中杀气一闪而过，有肉眼看不见的灵气聚于指尖，半晌才想起来什么一样缓缓收回。
而站在他身边的郭鹏打了个寒战，看了看初雪之后没什么热度的太阳，小声嘀咕了一声这该死的冷空气。
场中央，先前有些慢下来的攻势又恢复了原先相当丧病的程度，柳如飘小腹本来已经受了伤，动作不很灵敏，这会儿又被程雾一连踹了好几脚，全都在小腿，且是一个部位，她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非残了不可。
然而，认输这种事情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特别对方跟她心心念念十几年的人是那种关系。
就这么一晃神，小腿上又被狠狠踹了一脚，动作不算狠，她却只觉得一股子钻心的疼痛袭来，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单膝跪在了程雾面前。
看台之上，陆烨袖下两指并拢，在看到台上半跪的身影时眸光中透出几分不屑。
柳如飘这样的反应是程雾始料未及的。她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下手心里有数。要赢是没有任何异议的，只是对于这种好强的人，而且还是情敌，她乐得慢慢折磨。反正对方一定会强撑，她就只负责在同一个伤疤上撒盐疼死她即可。
却不曾想对方说跪就跪。
她大眼睛微眯，片刻之后，甜甜一笑，“做什么行这么大的礼？”说着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捂住嘴巴，“柳，那个上尉大人，这单膝跪地一般可都是用来求婚的，没想到你居然对窝会是这样的心思！天啦，我还以为你喜欢……”
“闭嘴！”柳如飘狭长的眸子在程雾即将说出喜欢的那个人的名字时缩了缩，想也不想便打断了她的话。“用这种阴损手段。赢了就很光彩么？”
她说着话，强行撑起身子，很明显想要站起身。
然而她那么一动，腿上就传来一声咔嚓，刚站起一点的身子再次重重扑了回去。
程雾听着那声音就替她疼。本来还以为对方又是兵不厌诈，听这声音也知道不是真的了、虽然纳闷，但是这样的情况下刷好感度的好时候，而且她还是挺怜香惜玉的，看不得这么漂亮的姑娘这么可怜兮兮地跪着自己面前。于是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迅速弯下腰去搀扶柳如飘。
然而柳如飘却并不领情。
之前的郁闷、委屈、心酸在疼痛和焦躁以及屈辱的刺激下无限放大，引以为傲的自控能力不知为何突然便土崩瓦解。
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她便一掌打到了上前扶她的程雾小腹之上，许是因为憋着一口气的原因，刚才无论如何也支撑不起身子的腿突然不那么剧痛，她一用力便站了起来。
她那个角度打出来的力度自然没多大，倒不至于伤着程雾。只是看着对方那毫不掩饰的憎恨和狠辣，程雾只觉得心里一惊。方才她那般模样分明不似做戏，怎的突然便这样……
台下的反应也是一样的，以往看向柳如飘时那崇拜和炙热的目光尽数变得微妙起来，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了小声讨论。
“我没看错吧？柳上尉她，是在对人小姑娘下黑手？不是吧？”
“哎！眼见为实，就算刚才是误会，但是你看现在她表情，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别介啊，没准儿是有什么误会呢？我们柳上尉可不是那样的人。”
“小子哎！还是见得太少了，女人之间那些事儿可不好说。不过那小姑娘，哎，还是太心软了，比武场上，对方还没认输就上前扶人，真被算计也没什么好说的。”
议论声越来越闹，底下的风向继上一个回合之后再次急速转变，军区一朵花地位渐渐成了许多人有些嫌弃的绿叶，而本来不被看好的小家伙此刻已经成了身高两米四的高大威武枪法出众武艺惊人的英雄。
这些声音尽数落入了程雾耳朵里，好笑的同时也还在纠结柳如飘为什么突然这样。
不过纳闷归纳闷，她手脚动作可一点也不含糊。
柳如飘到底受了伤，程雾收起起她来一点也不再吃力。偏偏跟逗猫似的，在她小腿上受伤的地方再次狠狠踹了很多下。
“有种你就给我个痛快的！”柳如飘美艳的脸蛋儿因为剧痛显得有些扭曲。“要是阿烨知道你骨子里这么恶毒，你觉得他还会喜欢你嘛！”
“呵呵，”他连你的命都许给我了还会怕我恶毒？程雾觉得很搞笑，于是笑容里也就自然而然带了点儿迷之轻视，“你记性可真差，忘了刚才的事情了？我要扶你结果你暗算了我，你猜她会觉得咱们俩谁恶毒，恩？”
“啊……你给我去死……”不提刚才还好，提起来柳如飘整个人就又陷入了一种不太好的状态，本来还带着点理智的打法瞬间癫狂起来，招招都像是要夺人性命似的。
程雾看她这样子，眉头皱的更紧，虽然认识时间很短，但是她就是觉得柳如飘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若有所思地，她眼神迅速在高台之上坐着的陆烨身上扫了一眼，迎上了对方若无其事的表情。
不过现在还不是思考的时候，她目光很快移开。对方拼命，她也小心应付起来，不再慢慢逗她玩，先是用了七分力气的一拳打在她小腹上，再来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收尾，顺便在对方手臂上掰了一下，满意地听到一声咔嚓之后才将人狠狠摔在地上。
从出生开始便以荣耀和自豪的方式站在万众瞩目地位的柳如飘今天也一样接受了所有人的瞩目，只是换了一种方式，以狼狈的、不堪的、凄凉的、与平时判若两人的难看形象。
并没有人同情她。本来比武场上就不讲什么情分，输赢各有天命，更何况刚才她还做出了那种不光彩的事情。
程雾并没有再看躺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的柳如飘，只定定望向高台之上的陆烨。
陆烨回望，明明那么大的演武场，却好像只有两个人一样。明明只是对视的动作，可所有人都能察觉的出来，自己并不能进入那两个人的眸中，因为人家眼中只有对方。
陆烨一步步自台上走下，朝着纤细高挑的少女而来。
柳如飘咬唇，想要站起身来，想到这种狼狈的样子会暴露到对方面前，她就觉得心如死灰。
然而小腿钻心的疼，一只手也被掰的使不上力气，小腹传来的剧痛像是揪着整个心脉，痛入骨髓。最要命的是有一股湿热涌出，她感觉到身下一片濡湿。自从进入军队那一刻便被教育不把自己当女人看，生理期也不算什么事情，莫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打架，就是做任务需要在水里泡上个一天也是有的。
可是现在，那人缓缓走来，她查看自己所剩无几的形象时隐约可以看到的地上一团暗红却尤其打脸，再不能像以往那样浑不在意。
眼看放在心尖儿上的人越走越近，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掩盖那点暗红，同时运用在特战部队时学会的隐藏身形的秘诀，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军装穿在他身上真好看啊，越是这样越显得自己狼狈又难堪，她这样想着，又挪了一下，唯恐自己这不堪的模样闯入了对方的视线。
不过她很快便发现自己多虑了，陆烨从她身边经过，她避无可避，指尖都在发抖。但是对方目光却自始至终未分给她半分，径直路过，好像压根没发现旁边有个人。
她清楚的感觉到，心里有一根紧绷了十几年的弦，就在这么一瞬间彻底断掉，再也接不起来了。
然后她便看到陆烨的手放到了程雾的脑袋上，露出了一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笑容。
那笑容像神话传说之中千年才开一次的冰山雪莲，带着丝丝令人舒爽的凉气，却足以魅惑众人，将她的心永远锁在方寸之地，将那根伤痕累累不堪负重的弦又接了起来，不怎么结实，摇摇欲坠却又不愿再次断裂。
“啊啊啊啊啊司令那是在笑么？快，快掐我一把，我觉得我一定是在做梦，怎么可能有人笑得这么好看！不可能的！”
“滚你大爷的，我也觉得我在做梦。来互掐，司令怎么可能会笑！”
底下的声音很大，程雾和陆烨听着觉得好笑，便也轻声笑了出来。
程雾看一眼柳如飘，又似笑非笑地看向陆烨，“说实话，你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一个人隐忍了十几年，怎么也不可能做出那么不理智的事情，唯一有能力作妖的也就眼前这位了。
陆烨原本就没想着能瞒程雾，不过被这样看着也挺不好意思。他没有直接给出答复，只是对程雾说了一声做的很好。然后转身看向底下一群彻底沸腾起来的兵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