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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贾赦送妾这事,史氏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
贾赦成婚之前,去军营之前,张娴怀着贾琼的时候·······史氏都给儿子送过女人,要是贾赦全部收下来的话,荣禧堂现在应该很挤了。当然,要是那样,贾赦能不能住进荣禧堂还是个问题,夫妻俩的感情也不会像今天这么好,贾琼估计也没有机会出生了。
不过在那时候,史氏想送的都是她自己的人,而现在,史氏身边的人基本都是贾赦和太夫人放的,他怎么可能收回来呢?
故而贾赦的回答是:“老太太的好意儿子心领了,可是儿子那里并不缺少侍候的人,老太太这里的人手本就不多,儿子哪里敢横刀夺爱呢。”
这比喻用的不伦不类的,史氏皱皱眉头:“我知道你不缺侍候的人,只是不是我说你,大家子弟,三妻四妾才是平常,身边没几个屋里人哪里像个样子。还有你媳妇,也太不懂事了些,既然有了身子,又已经有了瑚儿琼儿,就是给你提几个姨娘又怎样,横竖威胁不到她的地位去,若是能有人给你添几个孩子,瑚哥儿也有个兄弟相互扶持。她这么霸着你,别人还说她好妒、你惧内呢。之前你没有袭爵,她这么做也就罢了,现在还这样,我可不依,今天我这个做母亲的就做个主,从我这里给你挑两个人,先给你放屋子里,若是有福气能生下孩子,就提为姨娘,你看如何?”
王氏温声附和:“老太太说得很是,我们这样的大家族,开枝散叶才是最要紧的,大嫂子这么做确实欠考虑了些,老太太这么做也是为了她着想,想必若是大嫂子知道老太太的苦心,必是只有感激的。”
贾赦皱眉,心里只感很不耐烦。
是他太过温和了吗,现在这两位不但想把手伸到他家里,还想伸到他房里了?
他爱让谁管家让谁管家,爱有几个人有几个人,谁管得着?开枝散叶,生个庶子和贾瑚互相扶持?他和贾政还是嫡亲兄弟呢,现在还不是闹成这个样子,贾瑚贾琼贾琏之间他还怕会出现兄弟姐妹不和呢,若是再来几个不是同母的庶子,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会闹出什么来?而且张娴怀胎还不稳,史氏这时候给他塞人,要是像上辈子那样把张娴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这是他的家他的府,已经不是史氏的天下了,没有她更没有王氏来指手画脚的份儿,史氏怎么就忘了?还是说三年来他都没做过什么,让她们好了伤疤忘了痛了?
真是·······郁卒!
故而,贾赦决定不给史氏任何借口:“老太太的好意儿子是知道的,儿子在这里谢过,不过,”他话锋一转,“儿子昔年随军出征,曾经受过重伤,回京之后太医说了,儿子此生必须谨戒女色,少饮烈酒,节欲修身,方能长寿,若是过度沉迷于酒色,怕是会命不长久,老太太一片心意,儿子倒是无福消受了。”
他说到“命不长久”时,王氏身子倒是动了动,史氏皱眉,为自己的提议被拒绝感到非常不悦,狐疑道:“真有此事?为何我从不知道?”
做儿子的低着头,史氏看不清他的表情:“老太太当时正为二弟打理行李让二弟回金陵去,自然不知道。”
提到贾政那次不愉快的金陵之行,史氏不吭声了,半晌,说:“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明明是这人的生身母亲,她说的话他却一句也不会听,史氏为此感到非常烦躁——都是那个大儿媳的错!在娶那个女人之前,贾赦就是再听太夫人的话,对她的话也是会听的,可是自从那个女人嫁进来开始,不,还没订婚呢,贾赦就开始不听话了!
本来她以为贾赦会收下她给的侍妾通房——毕竟,哪个男人不爱俏娇娘?就是她那个端方正直的二儿子贾政身边都有好几个人呢,读书的贾政都如此,习武的贾赦应该更甚才对——才会轻易放弃了现在就让王氏代为管家的念头,没想到贾赦不买账,虽然很怀疑贾赦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但是既然他这么说了,再强求反倒显得她这个做母亲的不慈了。
史氏正在琢磨着要怎么样起个话头再提起让王氏管家,贾赦却道:“要我说,外头天都黑透了,弟妹也该回去了,那边珠儿怕是无人照顾呢。”
贾珠是王氏唯一的儿子,在王氏眼里甚至比贾政还重要,而且天都黑了,即使牵挂着没有到手的管家之权,王氏也只能道:“老太太,儿媳先回去了。”
史氏想着没有王氏在眼前戳着,怕是贾赦能答应得更快一些,于是准了,等王氏出去之后,贾赦扫了一眼房中的其他人,慢悠悠地说:“儿子听嬷嬷说,老太太发愿要为父亲祈福,从明日起在佛堂吃素持斋,不为父亲念够一千一百一十一遍的《金刚经》不出来。”
史氏正想着要怎样即不让贾敏伤面子,又让王氏能到府里来,闻言倒是一怔:“你说什么?”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为贾代善念金刚经了?还是一千遍?一千遍,那是什么概念,要念到什么时候?
贾赦声调温和:“老太太自己说的,难道忘了吗?您对父亲的情谊如此深重,父亲若是泉下有知,必是无比欣慰的。不过,既然您要为父亲念经,那么府里的其他事,儿子就不麻烦您了,从明日起到您念完一千一百一十一遍的《金刚经》之前,儿子和儿子媳妇、瑚儿琼儿都不会来打扰您的,就是二弟那边,儿子也会会知他们的,老太太不必担心。”
史氏好不容易明白了他到底在说什么,当即就是眼前一黑,几乎栽倒:“你,你······”
她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贾赦也不是在传达太夫人的意愿,这,这是他自己说的,他自己的意愿!
这算是对她想要插手内院的报复么?在他眼里,她到底算什么!一个仅仅是怀胎十月生下他所以留着供着的——泥雕木塑么?供在家里当摆设,什么都不可以做,若是她想要一点属于自己的地位,就像今日这样关起来?
悲愤的史氏显然忘记了,要是她没有来今天这一出,她已经可以不再每天从早到晚都在佛堂了的。
贾赦勾勾唇角:“家里的事,老太太一点都不用担心,儿子自会处理好,您只要为父亲念佛就是了。哦,对了,二弟近来仕途不是太畅顺,身体好像也不是太好,老太太在为父亲祈福的时候,不妨祈祷父亲保佑二弟健健康康,无病无痛,早日升官,毕竟六品的小官在京城里一抓一大把,说出去二弟面上也不好听。”
他特意加重了“健健康康”“无病无痛”两词,说完了便拱手告退道:“天黑了,儿子也该回去了,老太太也早点休息。”
等他出去了,老嬷嬷便上前道:“请老太太沐浴更衣休息,明日可是要早起。”
史氏瘫在榻上,看了一眼老嬷嬷,再看一眼房中明明听到了却是一个个无动于衷仿若木头人的下人,心里真的恨不得当初就跟了贾代善去,省得在这世上受这等鸟气。
王氏不知道她前脚一走,后脚贾赦就无中生有把史氏关了起来,她坐了青油帷幄车从角门出,回到贾政那边,期间从帘子间隙看到贾政那根本没法和将军府朱漆大门相比的大门,心里真是很不痛快:又是那个小姑子贾敏坏的事!要是没有贾敏,贾赦就是再怎么不情愿,还不是要把将军府托付给她?现在倒好,偌大一个府邸,居然要靠一个黄毛小丫头来打理,说出去岂不是笑死人!
等到回到她住的地方,王氏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贾珠:“珠儿怎么样了,可是吃过饭了?”
被王氏留下来看着贾珠的钱华家的赶忙回答:“珠大爷一切都好,今晚连饭都多吃了小半碗呢。”
王氏这才放了心,在丫鬟的服侍下沐浴更衣,等到一切都打理好了,王氏倚在炕上,边让丫鬟拿了美人捶为她捶着腿脚——她为了等贾赦,陪着史氏跪了很久,也是累得不轻——边顺口问:“都这么晚了,老爷怎么还不回来?”
钱华家的顿时提了心吊了胆:“太太,您还没有回来的时候,老爷派人来说,说······今晚就睡在书房了。”
王氏面上不动,手上却是指甲都要掐进肉里去了:“有谁在书房服侍?墨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