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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忐忑的熬到了晚饭时间,目送走了贾政,宝玉松口气,差点晕厥过去。麝月嫌弃宝玉身上盖的被子,发现里子已经被冷汗打透了。忙张罗着给宝玉更衣沐浴,换被子。
白天,话传到老太太那儿去后,一直没动静。麝月还以为中间有什么耽搁,去鸳鸯那儿打听,得知老太太是知道的,却没想管,便死了那份儿心。
宝玉现在挪动之类,都要让人扶着才行。一动就疼,但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每日早晚出恭,那才叫真正的折磨。
每次,茅房里都会传出宝玉惨痛的叫声,“嗷……啊……嗯”之类。搞得不少人从院外经过时,露出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
麝月怕人误会,所以宝玉每次如厕的时候,她都会派人去院外四方守着,碰到人了就好好解释。却越解释,人家越露出一脸“我懂”、“我不会说出去”的态度。
荣府下人们子贾琏肃清几茬,有方调|教后,口风还算好。不过到底是有把不住门的,把事儿说给亲近人。其中不少下人跟荣府那边的挂着关系,所以没几日,这事儿传到宁府贾蓉耳里。
贾蓉得知此事后,虽有几分不信,却还是放心不下,再三叮咛王熙凤可少往荣府去。
王熙凤冷笑:“你瞧我嫁进门这些年,除却必要的时候也只是跟太太过去,哪次单独去过?要我说你就白操这份儿心,净听那些不着边儿的胡言乱语。我且问你,宝玉才多大,十一二岁,有没有那样的能耐且不说,就是有,你觉得老太太还有老爷们会纵容他如此么!”
“经你这说,这传言是不靠谱。可真怪了,是谁跟他过不起,瞎传这些的。”贾蓉不解道。
“这种事儿就我们两府传,外头不知道。应该是是荣府哪个嘴巴不严的把话儿打过来了,刚巧听此话的人是爷身边的,才入了你的耳。此事可要严管,不能叫他们嘴欠传了出去,耽误宝叔的名声。”宝玉于王熙凤来说,还算有恩,再说这厮受着贾母的宠爱,只要她这回护着宝玉,回头在贾母跟前也能讨个好。她还有把柄在荣府手里,只要能让她老人家一声令下,叫荣府那几个知情人什么都不说,她才算真放心了。
王熙凤先从贾蓉口里得知人名,提到自个儿跟前,狠骂一通后,就叫人把这几个小厮一并带到荣府去。王熙凤当着贾母的面儿,好一顿伶牙巧嘴,将这几个人混说一通,转而给贾母赔罪。
贾母对这事儿还真不知情,惊讶之余,忙命人确认,得知此事中间的误会,且差点酿成毁宝玉名声的大错,贾母后怕不已,对王熙凤的作为自是十分心存感激的。
贾母笑着跟尤氏说,要好好奖赏王熙凤,命人取了一对极好的玉如意来。
王熙凤忙行礼调笑:“举手就办的事儿,哪能受您这样的恩惠。我新妇进门,有诸多不懂规矩的地方,必有疏漏怠慢荣府诸位之处。老太太能不计前嫌,便是我这小辈莫大的福分了。”
不计前嫌。
贾母立马就听懂了王熙凤的暗示,笑呵呵对尤氏道:“你这媳妇儿好,万里挑一的巧嘴,我们都喜欢。”
王熙凤见贾母态度平和,又听她这样评价自己,心料她担心的事儿解决了,顿然轻松许多。
“她一直如此,老太太不觉得聒噪就好呢,”尤氏正笑着对贾母道:“我觉得是我福气好,找了个这么能干的媳妇儿。有她在,家里头没有半点事儿叫我操心。”
“那你是真有福了,我都不及你。”贾母叹道。
尤氏不解:“怎么,家中还有您忧心的事儿?老太太可别不知足了,满京城谁不知道您有个做尚书的侯爷孙儿,我们都羡慕不来呢。要是我,天天做梦都会乐醒了!”
“长孙那边的确叫人省心,给我挣了脸面。可另一房就不行了,总叫人有操不完的心。”贾母因想到宝玉,叹息不止。
“要我说二叔也是个挺有福的人,也是领实职正经做官的,比我们那边都强。而今虽然因病在家歇着,正好能陪陪您!人各有福,可不要比,就是比也该‘比下’不‘比上’。我们要是和您们比起来,那都该羞得把脸埋土里去了,还活不活了!咱们人活着就图个乐呵顺心,您说是不是?”
贾母点点头,“的确如此。”
贾母被尤氏劝宽了心,乐呵呵的送了好多东西给她们婆媳。其中自然有近来她很喜欢的青梅酒、山楂卷、盐津梅子等等。
回去后,王熙凤领了一份回去。贾蓉同贾蔷去上学,她打发了那些来回话的婆子们,就一个人坐在屋里炕上,倒了杯酒。平儿见状,凑了两样下酒小菜过来。
王熙凤叫她也坐,斟一杯酒给她。
饮了之后,伴着酒水滑下肚,嗓子里温温热热的,唇齿还留有梅子淡淡地清香。
平儿也喝了,叹道:“真是好酒。”
王熙凤鼻酸红了眼,翻了翻眼皮,用帕子擦拭眼角。
平儿见状,忙问:“奶奶可是又想起那件事了?”
王熙凤瞪她一眼。
平儿是该收嘴,可有些话她还是忍不住想劝,“奶奶,我瞧今儿个荣府老太太的意思,必是不会追究那件事了。就这样和和和气气的把事儿了了,各过各日子,挺好的?”
“你懂什么,我恼的根本就不是这件事。”王熙凤狠狠咬牙,“明明那厮先招惹,转念突然就无情。冲他这份儿耍人的心志,我也该送他一份儿大礼!”
“这……”平儿本还想劝,却见王熙凤心意已决,她再说什么也不过是找骂罢了。
“我叫你打探他近日行踪,可有着落?”
“有,这一两个月他一直忙着在玉州挖沟引渠的事儿,一般是三天回一次,半月休一天。偶尔还会抽出一两日去视察庄子。还听说他今年种了许多烟草,大家都说他糊涂,抽烟的老汉全国有几个?种了上万亩,必然滞销,卖不出去的。”
“那敢情好。”王熙凤冷笑。
“小李庄刚刚兴起,种得满山李子,如今刚结了青蛋子,就有人疯传说那李子的味道好。再就是小枣庄,多了一样新品种——鹿。听说鹿肉极为滋补,过了狩猎时节就不一定能吃到,养这个似乎不错。”平儿猜测道。
“我听说玉州知府前段时间闹出事儿了,引得皇上撤了他的职。不过位置还是给他留着了,后来他停妻再娶的事儿到底闹没了,还受了皇上的狠狠一顿训,前儿个才官复原职。”
“确有此事。”平儿道。
王熙凤甩着帕子笑,“这玉州知府有些意思。”
……
玉州,知府衙门。
郑绪坐在堂上,不禁感慨:又回到这地方继续了。
先前他意欲停妻再娶,被多方劝阻,特别是受到他皇后姨妈的阻碍,他终究没能将他的心爱的女人娶进门。而今如柔只能是个外室,受尽人嘲笑,却还要在他面前强颜欢笑,温婉如初。郑绪想想就心痛,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至于妻子那边,郑绪是顾念的,只是她太自私,不支持自己把如柔娶回家。郑绪便对她心冷了,把他们母子安置回京城的宅子里住,他便再不想管了。
而今郑绪已命人悄悄地把如柔接进府里,要和她过你侬我侬的神仙日子。
言媒婆特来庆贺,郑绪高兴地要请言媒婆吃酒。言媒婆不肯,说还有事儿忙。郑绪命人取了一百两要奖励言媒婆,言媒婆不肯收,只道:“能为郑大人牵得这一世的好姻缘,便是我言敬的福分了。”
言敬。
郑绪记住媒婆的名字,忙笑着应和,临走时,却打量她一番,忍不住道:“怎么瞧都觉得你都不像是三十岁的人,你样子如此貌美,只怕你四处行走给人牵红线的时会有危险。不如让本官派四个人去保护你,也好护你周全。”
言媒婆点点头,笑着去了。她走路时步伐十分轻盈,像是被风吹起的白纱,犹若仙子一般。
郑绪正打算回去陪如柔喝酒,忽听人急报,说是衙门的人跟户部、工部的人起了冲突。
郑绪这才想起户部曾要在玉州修水渠的事儿,现在开始干了?
对方毕竟是户部尚书,而今正得圣上眷宠。郑绪自个儿虽然是不怎么怕贾琏,可做人也不能谁都得罪不是,所以郑绪还是去了。
贾琏比郑绪提早到一刻,起争执的人里头,有他刚刚培训中的学生薛蟠。这孩子头破了皮,似乎是被抓伤的。再看那边的衙差,虽然个个怒气冲冲,但都完好无损。贾琏便猜测薛蟠真的听自己的话,没有随便动手打人。
“怎么回事?”
薛蟠忙颠颠地跑到贾琏跟前,第一句就是:“二哥,这次我真人这没动手,您瞧我脸上的伤,就是他们打得。就那个衙差,一大老爷们竟留着指甲,跟个娘们似得挠我。”
“做得好,不会叫你白受伤。”贾琏拍拍薛蟠的肩膀,示意他退后,因此刻他见郑绪也到了。
俩人以前都见过面,不过是点头之交,但郑绪寒暄的很热情,贾琏也便客气地回应了。
俩人听在场的双方陈词后,终于了解了事情经过。
工部的人要把水渠引到北边去,需要横跨几户人家的农田,主渠比较宽大,占地多。农民们都不愿意自家田遭殃,就阻拦起来。衙门来人听说后,却完全没有协调此事的意思,站在农民那边义愤填膺地谩骂工部官大欺人。薛蟠气不过,跑去和他们理论。薛蟠是什么人,纨绔公子哥儿一个,性子也爆,对方凶他也凶。终有个衙差厌烦他,抬起‘正义’之手,和薛蟠厮打起来,顺便挠伤薛蟠的额头。
郑绪闻言,立马踹了那衙差两脚,劈头盖脸就骂:“这兴修水渠是利民的好事情,你们做人怎能如此目光短浅,因一点小事就和人争执。”
这一骂,引得四周的农户们愤慨,“凭什么引渠造福别人,我们却活该被毁田受罪。我们一家六口人,就靠这几亩薄田度日,你们来了之后,二话不说就要挖田除苗,可叫我们这些人以后吃什么!”
贾琏刚要说话,郑绪忙伸手阻止贾琏,当众对其道:“尚书大人,请不必担心。这几名无理粗鲁的刁民,我会亲自带回衙门好好说教。”
“好好说教”四个字,郑绪还故意加了重音,成功引起了众怒。